并非凌纹装模作样,他只是没有力气,不要说多余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余力还能不能够支撑自己完成正在做的事。
饶是如此,当手掌伸出到一半的位置时,凌纹还是勉强自己分出一点精力,“你赶紧走吧,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在场的统共就两个人,一个凌纹,一个凌章,说话之间也用不着点名道姓,每一个字都是对谁说的,理当不言而喻。
几千年来一直都是凌章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只为接近自家哥哥,莫说对方主动与他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都足以让凌章欣喜若狂。
可是这一回,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些无动于衷。
“你……是什么意思?”即便都是听不懂,在这两者之间依然有着不小的区别——一种是真的不明就里,而另一种则是装作不懂。
如今放在凌章身上,显而易见便是后者。
凌纹叹了一口气,不欲多说。实在是因为说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并不能说服这个固执的弟弟。当然了,从过去发生的一切来看,当弟弟的那个也不见得能够说服哥哥。
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血亲,竟然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离开?”明明什么都明白,偏偏要装糊涂的男人变得不依不饶起来,非要逼对方说出什么不可。“你之前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我了吗?眼看着我甘心被你利用,你自己却又不愿意了?”
利用自己的亲弟弟,即使这个亲弟弟也算得上恶贯满盈,但此等做法终究见不得人,无论是从公道还是从lún_lǐ来衡量,都着实恶劣的让人不齿。
凌纹当然明白自己的心思堪称恶毒,但他却不能加以否认。事实上,不仅之前他起了利用凌章的心思,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这份心思也没能完全消退。
试问,一个为了过去主人的遗命,可以将自己全部赔进去的人,付出的代价中添上一笔亲情,他又怎么会真的在乎?
“如今已经没有利用你的必要了。”没有太久犹豫,凌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不是会伤人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他一个将死之人,即使当真伤了别人的心,他死后也只是无知无觉了。“你曾经分析的不错,灏湮大人留下来的任务的确分为两个步骤,以我一人之力要全部完成实属勉强,所以正好利用你来帮我分担。既然路狄亚已经去了,也就……用不上你了。”
加以利用的时候,毫无顾忌;一旦没用了,便弃若敝履。凌章自认心狠手辣,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下抽疼。
难受到了极点,凌章便有些口不择言,“很可惜,路狄亚失败了。”
未能按照原定计划,用灏湮留下的符文解除族人身上背负的桎梏,对于这一场影响深远的失败,究竟谁更加遗憾?火炼,亦或者楼澈?在凌章看来,他们所有人的遗憾加在一起也比不过阿纹一人。
所以,“失败”两个字当真不该说,尤其不该在阿纹的面前说。
凌章早已经打定主意,尽管路狄亚最后能够顺利参与到这场任务之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穿针引线的作用,但发现路狄亚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之后,凌章便决定再也不会提及此事,一个字都不会提。
凌章的决定当然不应该被质疑,他自己也坚信一定可以做到,且这原本也不难,缄默而已。
可是,当有些局面的演变超出预期,身在其中的人才会陡然发觉,原来缄默两个字做起来是如此的不容易。特别是那些能够轻而易举刺伤人句子,只要稍不注意,就会从唇齿缝隙间溜了出去,想收都收不回来。
即便是充足的睡眠之后,躺在床榻之间的凌纹也形销骨立如同一个死人,当他听见最不愿听到的事实之后会变成怎样?
凌章眼睁睁的看着残雪一般的白从阿纹的脸上迅速褪去,转眼之后,甚至都不能再用“苍白”来加以形容了。
浮在皮肤表面的细弱血管,将凌纹的面色映照的一片青白,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放在这里的,哪里还是鲜活的生命?完完全全就是一只无依无靠的……鬼魂。
凌章哑然。
倘若他也有楼澈那等让时光回溯的力量,也无需倒转太久,他只要回到片刻之前,撕烂自己那一张无遮无拦的嘴巴。
凌纹也不说话。有些事情的打击如何惨重,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他面上的惊慌也仅仅只是折射出其中十分之一。一个常年以来只依靠精神力量支撑人,一旦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柱,他面临的就将是彻底的消亡。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凌纹也决定再不等待。
既然凌章不走,那便由得他好了,因为此刻的凌纹莫说赶走对方,哪怕只是再劝两句的精力都没有了。
如果可以,凌纹倒是真心希望自己弟弟能够全须全尾的闯过最后的这道难关。
毕竟这么多年,凌章为了自己身体康健,甚至不惜采用了那么多见不到光的手段。
不错,目前还在战争之中,的确是步步艰辛。然而只要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这应该已经是妖兽最后的劫难了。尽管福祸依旧难料,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有火炼大人亲自率领,难道不是胜算最大的一次吗?所以只要再坚持一下,坚持到这场战争分出胜负,凌章就可以……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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