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那一位,一袭天青色的长衫,大袖随微风轻摆,上面绣的白鹭振翼欲飞。
江燕婉认得,他便是离奇消失在医馆里的沈公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他轻轻说:“江小姐,你根本:不是什么神医,假的就是假的。”
江燕婉忙捂住耳朵,可那些话语就像一根根尖针,生生钻入耳中,不停地循环起来。
她忽觉周围的人就是一群无耻看客,嘲笑着她的不堪,面目可憎。江燕婉摇着头对所有人尖声叫道:“走开,快走开!”
可是笑声仍旧灌入耳中,似无孔不入。
江燕婉像是忍受不了了,猛地瘫倒在地,放生大哭起来。
“阿姐,你怎么了?”听到消息的江少爷赶了过来,他挤开几名挡在身前的人,连忙扶起江燕婉,急道:“阿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燕婉不想自己这副窝囊的样子被弟弟看到,她又急又怒,用力挣开江少爷,反手将他推了一个趔趄。
恍惚中,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一路狂奔到邺城南郊。
南郊有一间荒废了许久的药王庙。
江燕婉推开挂满蜘蛛网的旧木门,跑进庙中。她环顾四周,大声叫道:“你给我出来!”
然而没有人应答,只有落满尘土的药王石像,冷然注视着她。
江燕婉心如火煎:“你给我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说大椿能让那些病人活下来吗?!”
破庙里静悄悄的,除了江燕婉,再没有任何声音。
忽然光芒闪过,一面铜镜出现在了药王神像前的供桌上面。
江燕婉认得,这是自己的梳妆镜。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她走过去,拿起镜子才要收好,一低头,却发现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张模模糊糊的死人脸。
江燕婉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松开手,那铜镜发出“铿”一声脆响,顿时摔得四分五裂。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声音:“我来收取报酬啦。”
他语气轻快,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
是那把胭脂刀。
江燕婉脊背发凉,这才记起胭脂刀是个凶恶的妖物。她没了之前的气势,只觉背后发凉,额上沁出豆大的汗水。
她僵着身子不敢回头:“你要什么,什么报酬?你,你不是在向我报恩吗?你别忘了,可是我把你放......”
“所以我才让你当了几天神医,这还不够吗?顺便说一句,我的确是在报恩,但不是向你。”话音方落,破庙大开的门骤然关闭。
江燕婉双眼蓦然大睁,刚要逃跑,却觉得头颈处传来一阵剧痛,身子顿时不能动弹。她张开嘴,想大声呼救,却发现不管怎么用力,喉咙里丝毫声音都发不出,如同一个哑巴。
一把胭脂色的长刀,正江燕婉架在脖子上,看样子随时都能割断她的喉咙。
这时候,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慢悠悠地推开了。进门的是一个年及弱冠的青年,他右手上,握着把雪色长刀。
刀很锋利,却没有鞘。
于此同时,一阵劲风自门后处吹来,瞬间将胭脂刀震落在地。
江燕婉知道青年不是一般凡人,她双眼蓦然一亮,连滚带爬地跑到他的身后,指着胭脂色的长刀,瞪着眼睛叫嚷道:“公子,你救救我!这个妖怪要杀我!大椿是他给我的,瘟疫是他招来的!”
沈泊如也没有理会她,而是注视眼前那把胭脂色的长刀。
胭脂色刀缓缓从地上升起,悬浮在半空,似在打量沈泊如,语气带笑:“曾镇压了归墟十万魇鬼的朝生刀,用来对付我这样一个小角色,神君不觉得有些浪费吗?”
沈泊如拇指轻擦刀刃,虽然笑着,目光却若霜雪凛然。他抬眼瞧着胭脂刀,不紧不慢地说道:“用来对付泾川古国世代供奉的神物,不算浪费。”
胭脂刀又问道:“神君想处置我,可总要让我当个明白鬼。江燕婉没有胆子带着旁人来找我,我想知道神君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带着你来的?”
沈泊如摇摇头,认真道:“这个时候说太多废话不好。”话音未落,他扬起手中的朝生,就势一划,白芒横扫,直直撞向胭脂刀刀身上的断口。
这一瞬,胭脂刀的形貌大变,变做了名相貌清俊的年轻人。他一身单薄的青衣,头发也束的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书卷气,如同志怪传奇里精怪所化的书生,儒雅中透着些许妖气。
胭脂刀微一错身,避开了朝生的锋芒。
此刻,药王庙的屋顶传来“哗啦”巨响,瓦片砂石簌簌而落。烟尘中,两道白色光刃,一前一后,对着胭脂刀的头顶重重劈下。
江移舟。
一旁的江燕婉早被吓得说不出话,身子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她惊骇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大纸人,拖着一双长腿,如僵尸般晃晃悠悠地走入门来。
纸人惨白着张脸,两只死气沉沉的双眼圆瞪着,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来。
江燕婉见了这纸人,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不敢了。她四肢瘫软,觉得自己就要被吓疯,心底也不想当神医悬壶济世了,只盼着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早早结束。
可老天爷偏偏不如她意。江燕婉惊魂未定,又瞧见一只通体玄羽的报春燕飞入药王庙,轻巧地落在纸人肩膀,朗声道:“嘿,那把刀,你瞧瞧这是谁?!”
纸人开口唤道:“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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