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是五日之前便开始发热,先憎寒壮热,旋即但热不寒,到后来头痛身疼,以致彻底陷入昏厥,到现在已是人事不省。
因为军中多数向民间征调的医者,皆随武威侯主力部队出征,唯有太医署从前委派的两个医官留守,一个病死了,一个竟然企图脱逃,虽未得逞,但显然不能指望他屡行职责治疗病患,故而秦明只好下令从军户中择选出来那些跟着军医们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医工,先往疫区治疗患病的军民,反而军中已然没有识医能诊者。
纵然十一娘接到消息时,已然预见广阳城情势危急,但绝对没有想到连秦明也可能感染疠疫,她立时下令田埠楔亲自诊看,在等待消息的这一段时间,心里那叫一个沉重忧愁。
秦明若是病倒,不能指挥作战,她就算能够控制疫情,也没有办法阻挡关外二十万敌军的攻击,十一娘根本就没想过她广阳一行,还要担负指挥作战这个完全不属她能力范畴的重大责任。
甚至于当她赶到苇泽关时,关外安东军正在展开疯狂的进攻,她坐在这里听着那些并不遥远的厮杀声,到底是没法保持一贯的沉着冷静,竟然开口向秦明身边一个部属抱怨:“秦郎将明知城中疫情爆发,在不可控制情形下,真不该以身犯险,他可是主将,肩担据守苇泽关之责!”
这员部属并非军职,而是武威侯府一员僚客,故而此时虽说战势危重,他也没有出关作战,他的任务便是留在这里,一来负责安排仆役照顾病重卧床的主公,二来还需要他协助自我隔离的秦明统筹全局,然而便连他,也已经是好几日未曾与秦明谋面,只听说病势沉重,原本焦急难安,一听晋王妃这报怨,想也不想便维护主公。
“郎将当然明白肩上责任重大,然而听报有隶属军中之工役带头挑生民乱围攻县衙,郎将倘若不亲自出面,怎能不动干戈便平息暴乱?再者当时军中也有疫情爆发,郎将总不能不问卫士死活,哪里做得到避险自安。”
十一娘也明白自己这报怨其实毫无道理,因为倘若是她与秦明换身而处,当时也别无选择。
丫头艾绿见这部属口吻听来不是那么顺耳,顿时为晋王妃打抱不平:“再是如何,秦郎将知道可能染疫后,也当立即请医诊治,怎能拖延到病重?”
部属也不计较王妃身边侍婢的质问,长叹一声:“这两年风调雨顺,并不曾有非时之气,谁会预料广阳竟会忽然爆发疠疫?除那两个医官,军医尽都随征了,便连所余不多医工,也都安排去了疫区,为控制疫情扩散,总不能再将医工调回军中,然而要是把郎将送去疫区……虽说旗下两个校尉也还骁勇,却又缺乏领军决断之能,郎将若不在军中,苇泽关内可就真真正正成了一盘散沙,这让郎将如何能够安心?前几日,郎将虽觉病痛,但还不至于彻底昏厥,留在营中,听传战报,尚能及时作出应对。”
十一娘在途中也听董澜生等人谈起过,深入隔离区的医者,在疫情彻底平息前,最好不要离开疫区,因为相比普通人,往往医者因为要与病患密切接触,更容易感染疠气,倘若医者来往于隔离区与安全区,反有可能使疫病扩散。
秦明并不是医者,却还能懂得这些防治措施,没有因为自己生病便将深入疫区的医工调回军中,竟然还十分谨慎的把他自己与众人隔离起来,十一娘又不是有心挑刺,这时哪里还说得出半句埋怨的话?
再等了近两刻,才见田埠楔过来,俨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但却仍然站开老远,十一娘心中便是一沉。
因田医正这态度,当然表示已然确诊秦明果然是感染疠疫。
“秦郎将病情已经十分危重,卑职虽为他施针,但仍然无法让秦郎将清醒,只怕是……连今晚都拖不过去了。”
那部属先就急了:“这该如何是好?王妃,可千万要想想办法,不能让郎将就这么……”终是没法出口那大不忍言之事,部属哽咽道:“因军中爆发疫情,原就人心惶惶,郎将这一病,更是让不少卫士丧失斗志,要是连郎君也……只怕就算两大校尉,也会惊惶失措悲观绝望。”
见十一娘向他看来,田埠槎连连摆手:“卑职对毒术虽比师弟精通,然对于医术,尚且不及师弟真正接触过更多病例,师弟若束手无策,卑职也是无能为力。”
“我有一粒仙丹,为凌虚天师所赐,说是能救人于危急,田先生看看,若有此物,是否能保秦郎将转危为安。”
田埠槎一听“仙丹”二字,眉头已然蹙紧,倒不是他鄙薄道家,只因这世上装神弄鬼的“神棍”太多,各种仙丹灵药大行其道,实际非但不能起死回生,甚至对人体有害无益,不过王妃既开了口,田师兄也不能一点情面不留便驳斥回去,接过王妃递过来的一个小瓷瓶,揭开塞口后先是敷衍般用鼻子闻了一闻,顿见他神色一变,极为郑重地取一条干净棉纱,把“仙丹”倒出在棉纱上,又仔细辨别。
“这可真是灵药!”
田师兄既然有这判断,田师弟也是急不可耐:“师兄快将仙丹给我!”
于是田师兄小心翼翼把药丸放回瓷瓶里,并没有手手相授,而是上前几步,将瓷瓶放在矮案上,待他退回安全距离,田师弟这才上前取拿。
十一娘只听田师兄报出一长串药名,她听来都是名贵药材,却并不是稀世罕见,不过结合药名后的年限,那些五百、千年的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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