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隆,你醒了吗?”大法师的声线清丽柔和,然而语气沉稳,这充满理性的声音不知道驯服过多少狂乱的元素,也许对这位小小的元素使者也会有特别的效果,海克特拉被希珀的声音唤醒,乐观地想。
“希珀,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外面很危险,你会被吹走,会疼,会死。”
塞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希珀心念一动,手指空书,法力轻微逸散而留下久久不灭的痕迹。她画的像是一片羽毛,这是漂浮术的法印,如果是低阶的法师,非得把法印和咒语都弄得服服帖帖不可——就像一开始写字总得一笔一划的写清楚——而高阶的法师则常常省略其中之一就能轻松施放法术。
这小小的孩子变得轻飘飘的了,希珀抱着她走向窗边,隔着玻璃看着窗外,塞隆果然整个身体趴在了窗子上。
希珀让她坐在窗沿上,轻声问:“你也觉得外面很好看,对吗?”
塞隆轻轻点头:“很好看,‘精彩万分’。”
“‘精彩万分’,是谁教你说的?”
塞隆回过头来,笑着说:“妈妈。”希珀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多半还是被人杀掉的,也许这个过程不怎么残酷,因为塞隆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仿佛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往下问了,大法师并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如果是和法师们,至少使用同一语言体系使得他们沟通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是和这样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小孩子……
不过在她发愣的时候,塞隆放弃了看窗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了好一会儿。希珀微微觉得奇怪,问:“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
“很好看。”
希珀笑了出来,许多人曾经称赞过她的美貌,或出于礼貌,或意在恭维,或别有用心,或只是想借此攀谈结交,但都没有塞隆这么单纯直接。
窗外的风暴也好看,希珀也好看,她大概只是单纯觉得美罢了。
大法师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反过来指着窗外转动的风暴问:“外面好看,还是我好看?”
塞隆看看外面,又看看她,又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她,慢慢地说:“都,好看。”她指指外面,“‘精彩万分’,”又指了指希珀,“‘超凡脱俗’。”
“不胜荣幸……”希珀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喃喃地回答。她见到塞隆的时候,这个孩子脏得像是个活得十分糟糕的野兽,但这已经是她听塞隆讲的第二个十分文雅的词汇。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八九岁,或者十岁,或者六岁,并没有找到什么会主动使用这些词语的情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用这些词教导孩子呢?
塞隆很可爱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很满意她的答案,然后又转过头去,趴在玻璃窗上静静看着外面。
第12章
窗外的风暴的确精彩万分,几百码高的法师塔已经是荒原上最高的地方,但在风暴面前渺小得像根树枝,体量极其巨大的云团在天上发威,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能让每个目击者直观地感受到什么是“崇高”。
而特别把自己的法师塔选在元素之门的大法师十分清楚这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崇高和伟大都是元素之力反复交错释放的结果,大自然恣意妄为地使用法术的力量,元素遵循某几条简洁到极致的规则尽情奔腾,形成一种不加修饰而原始狂放的美感。
事实上她自己也很喜欢这样的景色,只是没有料到这个小野兽也和她有一样的兴趣。
“为什么想出去呢?”希珀又一次问。
塞隆说:“‘它们’在叫我,我想出去和‘它们’玩。‘洞里’没有,它们,几乎不来。”
狂乱的风暴里,所有的元素都在狂欢,界面间的潮汐力撕扯着空间,元素在两个界面之间毫无阻碍地进出着,有时候潮汐力大到元素之子也能掉出来。它们在这狂欢里大声呼唤着每一个同伴加入,模糊的声音大法师也能听到,这声音并不像“ho”,一个在许多咒术里表示启动的词根,也许是孩子的玩笑话,不过光是能感知到元素在呼喊这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
希珀几乎能确定她的意思:大概是长期住在一个几乎没有元素的地下洞穴里,她一个人孤单又寂寞,现在总算看到了从前的玩伴,一定会很想出去玩的。作为一个同样元素感知力从小就很强的人,希珀对这种寂寞曾有很深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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