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朱雀大街,步向金碧辉煌的大明宫,我心头带着正常人第一次进入皇宫的肃穆情绪,但跟在身后的林阡却从容不迫,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在宦官的引领下,我们从侧边绕过朱红宫墙,自左银台门进入了大明宫,一路前行抵达皇帝寝宫清思殿。
“待会儿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进宫之前林阡低声对我说,“记得看我口型。”
唐明皇李隆基坐在清思殿靠窗的铺了绸缎的榻上,许是出于坐享荣华,身材比我想象中更为臃肿一些。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此,他身旁坐着荣宠一时的贵妃杨玉环,不看则听闻其天人之籽,近看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礼罢,我和林阡如明皇所指,在其下首落座。得到林阡的示意之后,我低头开口道:
“敢问陛下圣安?”
皇帝低咳了两声,没有立即回答。这时坐于其身旁的杨妃却浅浅微笑,替明皇回答了这个问题:
“陛下近些日子常觉神情低落,心绪不宁,偶有头痛症状,御医均难以诊断,臣妾便在此代陛下请来宋神医,希望宋神医能有诊疗之法。”
我本想以常法行望闻问切之术,林阡却在背后扯了扯我的衣服,让我不得不照着他的意思回答。
“恕草民冒昧,陛下的病不是病,是心疾。”
“神医此话从何而来?”杨妃接着开口道。
我照着林阡的意思说道:“陛下此疾来得无声无形,没有征兆,难以琢磨,却长期蟠踞于脑,驱之不散。外疾源于外界,自可弃之外界;而心疾发于内心,只能散于内心。”
“依神医所言,朕应从何处理?”明皇开口说道。
“依草民愚见,心疾不过源自这些途径,一者疑虑,一者有愧。若是出于怀疑,那只需陛下放下对臣子的偏见与疑心,怀知明之眼,大胆任用贤良,胸怀开阔,心疾自然不驱而去。
“若是出于有愧,那便须陛下叩问内心,曾经是否有冤假错案,是否有无辜之人死于非命,是否生生拆离兄弟或是伴侣,是否因偏听偏信而犯下错误,是否有心怀怨恨的故人夜里悄然入梦。若这些皆以涤清,那陛下自是龙体无恙。”
这时林阡抬起了头,虽然面部依旧用恭敬的神情掩饰着,但目光却有灿然火光,仿佛可以燃尽整座大殿。我看到明皇在与他对视的一瞬身体悄然颤抖,随后,林阡的眼神恢复平静,剑弩拔张的气氛顿时消失。
“朕已知晓,神医慢走。”明皇怔神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谢陛下!”我和林阡一同起身,行礼告辞。
出殿之时,我似乎听见殿中有声音传来。
“陛下,您方才……”
“没事儿,朕认错人了。”
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昔日未了,明日将至。
黑暗之后即是黎明。
第5章 五
林阡站在宫外,目光渺远,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你下一步打算去见谁?”
“没想好,”林阡的回答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或者说,我没有想好是否去见他。”
“难道你要去见若尘公子?”
“不,你想多了,”林阡淡淡一笑,看了我一眼,“我要去见他父亲。”
“原来是去见家长。”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我说错了,因此被林阡狠狠瞪了一眼。
“如果江南节度使愿意配合我们,那我们的计划会更容易成功。”
“那你为何犹豫不决呢?”
“如果我要去张府拜见节度使大人,八成会遇到若尘公子。”
“公子啊,如果你坦白相见,说不定他不用你说,自愿会帮你。”
“他?帮我?”我从未见过林阡脸上有过如此强烈的怒火,“以他那种直来直去的心性,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你是希望他自作聪明来拖我后腿,最后再让我来收烂摊子?”
“我想你低估了他的能力。”我难得迎着他的怒火说道。
“宋神医,张公子是什么时候去太学?”林阡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
“明日未时。”
“那么还请神医大人帮我把信送到张府,明日未时,我就去张府拜会节度使大人。”
“是,公子。”看着他坚决的脸色,我深呼吸了一口,回答道。
翌日,似乎是担心我惹出乱子,这回林阡让我在张府之外等着,自己一人便进入了节度使张启的府邸。厌倦于来往路人观望的目光,我就去张府后面找了座茶楼待着。
片刻之后,我突然看到张若尘神色慌张地往家里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想,如果他此时回到家中,肯定会撞上林阡,而林阡定会因此大发雷霆,把我消灭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们这些混蛋,我在心里暗暗骂道,和自己老相好关系纠缠不清,非要把我这个无辜的局外人牵扯进来。
“张公子,等等!”我急忙从茶楼里冲了出来,堵在了张若尘的前面。后者惊愕地望着我,依旧不住地想往家里跑去。
“宋郎中,您这是……”张若尘睁大眼睛,脸上尽是对我此举的不解之意。
“张公子,能否暂时不要回贵府?”
“为何?”张若尘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我无意将《大学》落在家中了,司业大人还等着我拿了书回去呢!”
“令尊正在贵府与一个不想见您的人谈话。”我踌躇很久,终于想出了一句还算像样的话。
“宋郎中,您指是送我香囊的那人吧!”张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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