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猛?”口气有些调侃。
“不仅是因为这个,”程惟说道,“日本料理的菜式其实很简单,但是承载它们的却是一个相当繁复的形式,我喜欢那种外表看来高不可攀,但是内在却单纯宜人的事物──以及人。”
这时两个人的目光隔著餐桌淡淡相遇,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锺之後,谨之好像有所领悟地点点头:“原来你锺意什麽也有如此深奥的理由!”
“只是随便说说。”听他这样讲,程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我有个朋友认为日本菜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那真是各有所爱了。”
程惟表面上轻松地与谨之说笑著,但心情上却有些微妙的不同。事实上这一整天的活动都让他觉得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想不到自己还有机会享受这样的生活:早上起床就有家庭味十足的早餐奉上,下班後去超级市场买菜,和某个人一同准备晚餐,然後面对面边吃边聊,就好像是──家人。
程惟从来都不是一个家庭观念很强的人,从很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家庭所能提供的那种狭义的稳定与安全,追求一个属於个人的世界成为他的理想和事业,不曾想过今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体味这种陌生的温情,更加让他意外的是心底居然轻飘飘地浮起一种类似酸楚的黯然滋味,是寂寞得太久了,还是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影响要比预想的深远?
程惟的眼神再一次变得迷离。
作为享用这顿丰盛晚餐的回报,饭後程惟提出要亲手煮咖啡给谨之:“让你尝尝我的秘制咖啡。”
两个人再次在厨房聚首,但这一回换做谨之旁观,刚刚程惟语气中的小神秘,以及室内弥漫的越来越浓的香气让他的期待值稳步攀升。
终於程惟将浓黑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然後转身递给他。
“这次我可要接稳了。”谨之笑著接过来,浅尝了一口。
“怎麽样?”程惟捧著自己的那杯靠在流水台前,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
谨之回味了一下,不禁点头,真诚地表达钦佩:“这不像是一杯咖啡倒更像是一杯烈酒──很特别的感觉。”
“是用几种最优质的咖啡豆混合研磨而成,独到的比例是关键,不加糖,加少许奶油,然後就是这麽棒。”
“我以为咖啡只可以提神,没想到还可以醉人。”谨之真的有点微醺的感觉,他知道那是浓烈的口感带来强烈刺激过後的余韵。
程惟的表情似笑非笑,悠悠地说:“有时候是人自醉──”
闻言,谨之很轻地笑了:“你好像做什麽都那麽拿手,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不行的?”
“……其实我也有不知道该怎麽办的时候。”程惟沈默了一下,然後缓缓说道。
“比如呢?”
“比如──”有个瞬间,程惟有种想说出某个惊人答案的冲动,他直直地看向谨之想要寻找一些勇气,却在对上对方正等待答案的平静面容时消弭了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冷静地缓了一口气,说:“比如很多,以後你可能会知道。”
“是吗?”谨之的语气极淡。
又是一次三人聚餐。
卞可琳照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棋逢对手的克拉克也给予了最热烈的回应,两个人看起来倒是格外投契。
“喂,程惟,我们在这边聊天,你却一言不发心不在焉,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失礼吗?”
听到话题的矛头赫然指向自己,程惟终於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笑著说道:“你们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我都插不上嘴,你让我说什麽?”
“我──”卞可琳要出口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迪安·程,你这是在嫉妒吗?”克拉克慢悠悠地问道,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更像是掩护的面具令人反而看不出他的真意。
程惟有些惊讶,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那是嫉妒我,还是她?”
没想到克拉克会突然露出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程惟不禁恼火地蹙起隽秀的眉头,语气仍然保持平和:“你想说什麽?”
卞可琳知道气氛在片刻之间发生了改变,但她并不能明白是什麽导致了这种紧绷感,无论是克拉克似乎并不善意的追问,还是程惟淡然却隐含警告的质疑,都让她似懂非懂。为了缓解三方的尴尬,她故意用撒娇的口吻主动爆料:“程惟,我有没有告诉你,下半年我就要离开jc了?”
“哦?这麽快?”
“家里的通讯产业需要人管理,爸爸希望我能早点进入状态。”说著,卞可琳开始伤感起来。在她的世界里,占主角的始终是连衣裙、芭比、零食、闺中姐妹,还有那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各型帅哥,而属於自己家族的那个人人敬仰的集团公司根本是她所应付不来的。为此,她很难得地感受到了惶惑的滋味。
然而一贯对於他人情绪相当敏感的程惟此时居然毫无反应,径直针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发问:“卞氏旗下的通讯公司不是一直由卞念来做吗?”
“我小阿姨是个女强人,无论做什麽都会做得好的,到时一定有更艰巨的任务交给她。”得不到及时抚慰的卞可琳只好闷闷地用吸管搅拌著杯子中的汽水。
程惟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还在思索刚刚取得的重要信息。
这时在一旁安静了半天的克拉克终於开口:“sorry,迪安,希望你别介意我的话。”语气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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