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京畿地界。
郊外几处索家的庄园,全无人气。几只冬鸟停在挂雪的树枝上不飞不叫,待车队经过时,扑棱棱飞向天空。
京城朱红缀金的大门越来越近,爷孙俩渐渐歇了声。
索额图沉静的等着,一如康熙二十八年他被任钦差大臣,率清廷重臣出使俄罗斯,即将踏入俄罗斯地界的前夜。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那一刻了,没想到还记得。
时间尚早,护城河那边只有稀疏几个商人。见车队来了,默契地四散开,守门的侍卫也不加为难,放开城门让车队进去,通过时还躬腰打了个千。
和平如往昔的气氛维持到层层重兵持兵刃林立于前,城门在背后阖上为止。
索额图抽开滞在太子指间的袖子站起来。
八旗兵中间分开一条路,康熙沉着脸色,带着众阿哥缓缓踱到围出的空地。
索额图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没人阻拦。他走到空地中央,抬衣跪下:“奴才索额图见过皇上。”胤祯站在一群阿哥中,有些不忍,手腕却被胤禛死死拽着,不能移动分毫。
康熙盯着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老人,从没觉得他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索额图,索额图,”他攥起身边高士奇托着的一叠信,劈头盖脸的砸向索额图,“好你个索额图!你这条老狗,看看你背着朕写了些什么东西!”
“你这背弃主子的老东西,朕这么多年给你的信任,没想到全部都喂狗去了!”康熙一个窝心脚踹过去,索额图不躲不闪,他愈发火大,直把他往死里踹。
“三千兵甲,红衣大炮,你这养不家的老狗,居心叵测的老畜生,朕真后悔信了你这么多年,信到最后,你竟然要让朕死无全尸才甘心!”
“皇上,老奴知罪,求皇上责罚。”索额图勉强在地上维持跪着的姿势。
“主子爷,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梁九功着急的给康熙拍背顺气。
太子下了马车站在一旁,从头呆愣到尾。
索额图做了什么,他从来不敢问也不敢想。就像小时候他怕恶鬼,吓得把头蒙进被子里,只要不看不想不知道,似乎鬼就没那么可怕了。
可如今晴天一个霹雳,大雨浇的他透心凉。三千兵甲,红衣大炮……
八阿哥胤禩振振衣袖上前道:“皇阿玛。索额图谋反,您治他的罪便罢。您消消气,别反而气坏了自己。”
康熙的气渐渐平复,冷然的目光注视向太子。太子吓得扑通一跪,嗫嗫诺诺说不出一个字。
胤祯想上前说话,暗里又被胤禛着力拽回去。
胤禛瞧着场中,并不看他,然而五指深深攥进幼弟肉里,骨头咯着骨头,手腕几乎要被拧断。只因两人站得近,衣袖遮掩,十四虽疼的皱眉,他人并未看出。
只有胤祥跺跺脚:“老十四你何苦不要命的替他说话。你当他这样的人会领你的情么。”
十阿哥胤俄讥讽道:“二哥和索大人真是祖孙情深。皇阿玛,您看是吧。”
九阿哥胤禟意有所指的冷笑道:“十弟可别瞎说,二哥这么孝顺的人,怎么会想着和索大人一起用红衣大炮害皇阿玛。别说现在两人站在一起我不信,就是炮真的轰了我也不信,肯定是有心人陷害的。二哥,你说是不是。”他看向太子。
才好了伤疤,两人再次牵扯出太子。不是他们记吃不记打,而是康熙下不了狠手,打的不够疼。既然打不疼,那多忤逆几次又怎么样。
太子叩首语无伦次:“皇阿玛,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康熙心生厌恶,空有一副好皮相,白得了他几十年宠爱教导,事到临头,别说半分太子的风范都没有,连话都说不清。
索额图无声的向胤祯祈求。
胤祯明白了索额图的意思,小声让胤禛放开。胤禛垂着眼,眸色沉沉,坚定如初。
胤祯无法,径直膝盖着地,大声道:“皇阿玛,索额图所做之事,二哥并不知情,请皇阿玛圣鉴。”
眼见胤祯在他面前跪下,胤禛一愣,松开他退后半步。手中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仿佛刚才的贴近只是幻觉。
胤祯又道:“皇阿玛,儿臣多次去毓庆宫,常见到索额图。儿臣作证,当索额图提起储位时,二哥从来不愿意听。而儿臣也未闻二哥谈过任何不利于皇阿玛之事,更不用说跟索额图一同害皇阿玛了。这必定索额图自己的谋划。他为一己私欲,一面蒙蔽二哥犯下大过,一面对皇阿玛另行不轨。倘若事成,他恐怕还会裹挟二哥与他共担罪名,将二哥拖下水。索额图实在是我大清的罪人。”
曹顒早料到今日情况。这番话是由曹顒题主旨,来保写细节,介福润色,胤祯揣摩背诵了五十几遍。如今说出来,无论是语气的轻缓停顿,还是情感的表达,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让康熙不得不动容深思。
八阿哥胤禩猜十四为使太子一党幸免于难,必会替索额图求情,没料到他如此。看索额图的表情,这是壮士断腕呢。手段愚蠢拙劣。他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天气仍阴沉着。宫殿背后积累着灰色云层。似又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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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康熙和几名得力的阿哥一早就候在西北门,侍卫守在四周,让百姓不得靠近。
几家住在墙根的,推开一条门缝,端着油条烧饼紧张的偷看。场中央一群人里有皇帝老儿,有顾命大臣,有阿哥,有八旗兵;有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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