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能够恢复国祚、称霸一方,不过是倚靠了慕容皝和慕容恪打下的根基,就如同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便易以立功…… 而刘裕出生低贱,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正是出自于他的雄图伟略。”
“你可真是学贯古今啊。”转眼间、手边的发缕已编好了大半,“不仅是前者,即便是今人的蛛丝马迹也教你了如指掌。”
“陛下你这是在夸我么?”崔浩冷冷笑道,“我也不曾有千里眼、顺风耳。我所能了解敌国情报也都是奸细那里花钱买来的。”
“我岂会不知。”拓跋焘窝心一笑,语气渐渐柔软,“那么我呢,我与他们相比,孰优孰劣?”
“陛下,鹿浑谷到了。”崔浩打岔道。
“也罢。”编完索发后,拓跋焘替自己安上了用獭毛制成的突骑帽。他起身一把跨坐崔浩的膝上,伏身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司徒,就算他二人涅槃重生,老子也会用这马鞭将他们抽回坟墓!”说罢,便挥舞着马鞭轻笑着跳下车去,下令中军安营扎寨暂作休整。
崔浩垂头整了整自己的衣带,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温暖,他用轻到无法辩听的气息念道,
“何止是刘裕与慕容垂?”
鹿浑谷。
安营扎寨了几天,仍不见其余几路大军。为了稳定军心,拓跋焘假意不动声色,但实际上早已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司徒崔浩觉得此事煞有蹊跷,他拉着佛狸又是观天象又是卜爻卦,“乾卦,上九,亢龙有悔?”他指着那些铜钱说道,“陛下,平城恐有兵变。”
拓跋焘向来不相信怪力乱神因果报应,但他还是解下腰间的马鞭递于崔浩,“此鞭如见朕。你立刻返回平城,务必彻查此事!
翌日,侦察斥候来报,说是不远处发现了一处柔然汗国的军帐。
“兄兄,终于找到蠕蠕人了!”拓跋晃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用鲜卑语急着说道,“臣愿为先锋引军讨伐!”
“太子殿下,切忌太过鲁莽。”尚书令刘洁说道,“据探子回报,蠕蠕军营中尘土飞扬,想必他们必定人多势众,不如等各路大军会集之后再进攻,那样取胜才有把握。”
“尘土飞扬岂是人多势众?”拓跋晃的声量越发轻微,“这分明是慌乱失措所致……”
拓跋焘直直盯着太子晃良久,看得拓跋晃越发神色迷茫、不知所措。佛狸挥手把旁人尽数支下去,继而招手示意拓跋晃坐下。斟了一杯酒慢慢推过去,十五岁的太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握杯的指尖竟涩涩颤抖。望着太子晃稚嫩的脸庞,眼神游走回过往,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自己是在干些什么?
一遍遍穿过胸膛的烈酒似是唤起了太子晃埋藏已久的满腔愤慨,只见他突然掀桌大吼道,
“陛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
“太子,我当然是你的父亲。”他学着昔日先皇拓跋嗣的口吻,嘴角带着和他一摸一样的轻蔑和冷笑。
或许由始至终,他从未曾挣扎出混沌泥泞。
“太子……”佛狸扶好案桌,继而拍了拍太子晃的肩膀说道,“这次回国,我便下诏令让你副理万机,总统百揆。” 随即,他便转身离去。
“臣…… 谢陛下。”太子晃低下头,悄悄抹去眼角潸然落下的眼泪。
第24章,决裂(上)
太武帝已在鹿浑谷停留了数日,其他三路却迟迟仍还未到达。
前几天,太武帝从俘得的柔然士兵口中得知,柔然人发现北魏军队就在附近时上下惶骇而惊慌失措,漫天扬起的尘土正是因为柔然可汗急急忙忙引众北逃。太武帝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听从太子晃的建议。如今,他只得一而再的空手而归。启程前,刘洁等人曾联名弹劾崔浩,希望太武帝降罪于他,而太武帝却说,“诸将失期,朕自遇贼不击,司徒何罪?”
途中,太武帝接获崔浩寄来的书信,说自己已在五原郡恭候。于是他便传令加快行程,到达五原郡后,他下令在城中稍作歇息几日,并犒赏三军。
借酒消
愁,拓跋焘长叹唏嘘不已。回想起前几日途经荒漠,天寒地冻,缺粮断水,无数将士因此而丧生。这支从年少起便跟随自己走南闯北驰骋沙场的禁卫铁骑,最后的归宿竟然不是马革裹尸、死亦鬼雄…… 而自己无疑便是那罪魁祸首。
翰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将士们已是沐甚雨,栉疾风。”佛狸枕在于崔浩的膝上,把头深深陷进崔浩的怀里,“你也是风尘仆仆、餐风露宿。”
“可我……”
“生死有命。”崔浩轻抚着拓跋焘脸颊轮廓,敏感的指尖似是触碰到了零星水汽,“况且错不在陛下,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谁?”拓跋焘倏尔起身正坐,眼眸里燃烧着怒火,“快说!”
“是。”崔浩下榻长跪,“启奏陛下,此次延误军期,实乃尚书令刘洁矫诏所致。且那贼子怀揣谋逆之心,”崔浩深吸一口气,“他曾亲口说过,‘若车驾不返,吾当立乐平王。’”
“刘洁?”拓跋焘怒不可遏、拂袖而起,“乐平王也与此事有关?”
“不仅仅是刘洁和乐平王。中山王拓跋辰、内都坐大官薜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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