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似乎只有自己站着的这一片还是灰蒙蒙的,和门外的景色格格不入。
视线慢慢往下移,终于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那是他做木工的桌子,之前为瑞烈做弩箭的乱七八糟的材料还散落在桌上。
瑞轩看了一会儿,终于抬起了脚,往那里走去。凌乱的木片碎屑与散落的工具下面,压着他之前自己画的图样,前后总有几十张。他走过去,将那些图样一张一张地抽出来,慢慢地看。李顺儿跟在他身后,虽然仍旧担心,却不敢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候着。
瑞轩将那些图纸都看完了,小心地折好放进怀里,忽而转身便往外走去。李顺儿急急跟在后面,眼见他大步流星,竟是要一直走出门外去了,连忙出声叫道:“殿下,殿下,您好歹先整理一下仪容!先梳洗一下!”
瑞轩恍若未闻,就那么发髻凌乱衣冠不整地上了马车,径直出府去了。
车马粼粼,一直到了如意坊门口。瑞轩下了车,便直直往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去。守门的认得他马车,早有人进去知会了孙掌柜。掌柜的迎出来,瑞轩已经走到了自己屋子的门口。
孙掌柜瞧见他这副落魄模样,不免也吓了一跳,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照旧恭敬行礼。瑞轩只移过眼睛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打过招呼,道:“你将坊里所做的机关奇巧之物,凡有的,都搬到我屋里来。”说完便直直走进屋子,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如意坊这几年机关奇巧之物占了总有半数,不谈朱雀大街上门面里摆着的,就是现在正在坊里现做的便有几十件。虽说大多并无大用,只是供达官贵人消遣一笑而已,但这其中的机构设计,却少不得要此处的匠人多多费心。不一会儿,大小的物件便络绎不绝地搬到了瑞轩的屋子里。他这屋子原本也不十分大,一下便摆得满满当当,有几件只能放在了廊下。
瑞轩也不言语,只拿了一件最近的木童子来。这物做得十分精巧,大头大脑,双手捧着一只空盘子,却是能活动的机关。童子的大头里是空的,将瓜子果仁装在其中,它便自动从口中流出到手中的盘子里,待到盘子里快要空了,便又自动启动机关,从口中再补出果物来。
实在是无甚大用只供一笑,却要费无数精力的东西。瑞轩将旋刀拿在手里,一点也不犹豫地就木童子的机关处一旋一拧,一下便把这精巧的东西拆了开来。
他微皱了眉头,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其中的机关构造与所用的材料来,再不理门口站着的孙掌柜。孙掌柜看了一眼堆满了屋子的器物,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大半都已做好,就等着送进门面高价出售的,其中还有几件是贵人定制。被瑞轩这么一来,想必是全部要拆掉,不能再用了。少不得是要损失一大笔钱,还要与定制的那几位贵人赔笑解释。但主子既然这样,做下人的也没有办法。轻轻地将门关上,不声不响地退出去了。
瑞轩在如意坊里足不出户地呆了十多天。那一屋子的机巧之物,被他拆了装,装了拆,早成了一地碎片。到了十多天上,他屋子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十几天没有洗漱,饶是你再天潢贵胄,也成了一个路边乞丐。乞丐的眼神却亮得有些不正常,怀里鼓鼓囊囊地抱着个什么东西,抬脚便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了转眼睛,看到一旁的孙掌柜和李顺儿。乞丐看了他们一会儿,眼神终于有些恢复正常,哑声道:“帮我准备梳洗一下。”
匆匆地洗沐过,虽然整个人仍是憔悴了一大圈,总算是能出去见人了。瑞轩也不多说,出门上了车,便吩咐:“去三哥府上。”
这些时日,瑞轩往瑞烈府上走动很多,因此不曾费什么口舌,顺顺当当便进了门。瑞烈见他进来,先唬了一跳:“老六,你这模样,是出了什么事?”
瑞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陷了下去,眼下浓重的两个黑眼圈。刚刚剃过须,下巴上还留着青色的一圈胡渣。但这么看起来,整个人倒好像不再是从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显得精神了很多。他不言不语地将手中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瑞烈瞥了一眼,叫周围人都退下,方才伸手揭开了布。里面果然放着一柄弩箭,只是这弩箭,和前几次瑞轩拿过来的都不同,一眼看过去仿佛就有慑人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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