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悦老老实实地接过来,自觉地提起竹篓。
斯洛看他一脸郁闷,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只能叹口气,蹲下来:“上来。”
何晓悦单脚撑起身体,搂紧他的脖子,跳上去。
斯洛闪了一下,站稳,然后认命地背着他原路返回。
一开始何晓悦还乖乖地不说话,后来就憋不住了,问他:“洛洛,你今天怎么了啊?一直不高兴。”
“没什么。”斯洛不太想说。
“跟你爸妈吵架了吗?”何晓悦理所当然地认为斯洛是跟家里闹别扭了,“我跟你说啊,你撒个娇就没事啦,像我妈,每次我闯祸,她就抄起扫帚抽我,我假哭一下,装得惨一点,她就不会再计较了。很有效的啦!”
斯洛无语:“你以为我是你啊!”
何晓悦想想也是,斯洛从来不跟家里吵架,于是他就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了?”
斯洛托了托下沉的他,思考了一下怎么说,最后还是换成了问题:“你装病呆在家里的时候,想些什么呢?”
“当然是老子再也不要做卷子了!还有那些练习册和考试,都见鬼去吧!老子不伺候了!”何晓悦提起这些还怒气冲冲,“我是去学习的啊!不是做题机器啊!天天考试,烦不烦啊!”
斯洛低头:“可你还是要参加中考的啊,现在不还是回学校了?”
“再不回去我妈就要拍死我啦!”何晓悦郁闷地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反正我妈也没打算让我高中状元光宗耀祖,能差不多跟上你们的脚步上同一个学校就好啦!”
“真好啊。”斯洛低低地苦笑,眼中泄露出一点羡慕,顾自伤心的何晓悦没有发现,还在继续说:“你肯定会考上重点的嘛,还会弹琴,我就不行了,加把劲也就挂个重点尾巴的水平。”
斯洛脚步一停。
何晓悦愣住:“怎么啦洛洛?”
斯洛侧着脸,看着他,眼神认真又带了点闪躲:“悦悦,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不再弹琴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弹琴了?”何晓悦第二次听到斯洛说这句话,上一次还是几年前。他能感觉到,这次斯洛的态度比上次更加认真,那个眼神……跟上次那些迷茫与烦躁不一样,带着更深刻的疲倦与忧伤。这是他在斯洛身上从未见过的一种情绪,斯洛似乎永远都是温和地接受一切,不反抗,不抱怨,不怀疑。他有着同龄人难以达到的坚韧与毅力,温和而寡言,真诚而淡定。尽管如此,你永远都不会在这个人的身上看到诸如愤怒怨恨讥哨等阴暗的情绪,每个人看到他,都会觉得这个人沉稳温暖得过分。
然而此刻何晓悦看到他眼底自以为被掩藏得很好的忧伤困顿,沉默的疲倦。
弹琴竟然令他不快乐。
斯洛站在那里,保持着微微侧头的姿势,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何晓悦笨拙地伸出没有抓着单反带子的一只手,佯装大人似的拍了拍斯洛的脑袋,眼神带了点天真的轻蔑:“不弹就不弹了嘛!有什么大不了。”身体因为他的动作有些下沉,斯洛连忙托住他的屁股,有点讶然:“什、什么?”
这一次何晓悦有点不好意思,缩在他肩膀上,结结巴巴地说:“既、既然弹琴让你不开心了,那就不……不要弹了嘛,干嘛要勉强自己,又没人发你小红花。”
“噗。”斯洛忍不住轻笑,何晓悦的脑回路一般人总是难以理解,但是……他看了看因为他的笑而涨红脸的何晓悦,撅起的嘴巴表露着主人的不满,明亮的大眼睛在凌乱的刘海下闪闪发光,小脸爆可爱。他忍不住轻轻用脸蹭了蹭他的下巴:“你真是……”
“真是什么?”何晓悦龇着牙,看他敢说出什么取笑的话,就准备一口咬下去。
“没什么,呵呵。”斯洛眯起眼重新开始走,心里落下一块大石,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何晓悦气闷,伏在他背上哀怨地哼哼,隐约察觉到斯洛在自己的教唆下做了某些不得了的决定,但是胆小的他自欺欺人地想:我什么都没说啊!洛洛做什么决定都与我无关啊!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
斯洛一直都知道自己心里的渴望是什么,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把那个想法当真,他与钢琴作伴的时间几乎与他有记忆的岁月一样漫长,那些跳跃的黑白键承载了太多他的喜怒哀乐与寂寞时光,他有时候会觉得,放弃钢琴简直是一种背叛,与家人的期望无关,与他多年的学习无关,仅仅是对那个陪伴他走过整个童年与少年的巨大的伙伴,一种从此后两相殊途的自责。
可是何晓悦对他说:如果你觉得不快乐,那就不要继续了。
这个单纯的少年,不懂得漫长时光相陪的牵绊有多么难以割舍,不懂得那些寂寞的弹奏中他的手指为此受了多少伤,他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个静静弹奏曲子的安静少年,享受别人的夸赞,在表演和考试中低眉敛目轻勾嘴角的自己。他没有音乐细胞,不理解他对钢琴的感情,他的原则简单而明晰:快乐。
这是个单纯得有些天真的少年,或许是家里保护得太好,或许是生活得太幸福,他总是活得很快乐,他的一切行为都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快乐。他觉得可以令他快乐的事情,就坚持下去,如果有什么令他不快乐,他就会立刻放弃。他的果断并不会造就他的悔恨,事实上,斯洛从来没有见过何晓悦为任何事情后悔过。这个少年有时候果决得让人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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