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子说的都不是心里话,胡桃心气儿很高,寻常的只言片语是没办法跟他神交的。”
“哦?那你跟他说了什么?”王敦蔫儿坏蔫儿坏的,见缝儿就插针。
“我……”胡橙愣了一下,忘了大柜外表忠厚内藏奸诈的这个人设了,上次下斗儿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这货藏着掖着的,也许是想看看他的本事够不够给他当枪使,不过他胡橙就算是把枪,这枪也不是谁都能擦的,擦不好,可就要走火儿了。
“说什么不重要,他喜欢听我弹琴,时候不早了,大柜早点儿休息吧,澡盆里还有一汪剩水,劳您沾沾手,太晚了,不便叨扰。”胡橙看看王敦桌子上的西洋钟,站起来告辞,临走之前还很规矩地收拾好了自己吃剩下的碗筷儿,一并带走了。
看着二掌柜玉树临风飘然而去,王敦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又从刚才全身炸毛儿的状态恢复到了葛优瘫,这个新掌柜的真是诛心呐,才认识没几天,他这社交恐惧症的毛病就被他摸了个底儿掉。
王敦跟谁都好,可是从不交心,他不是不信任别人,而是不信任自己。
大桃树跟他不亲,他认了,毕竟真心都是用真心换来的,可是胡橙跟他说过什么?
王敦心里痒痒的,有一搭没一搭起来收拾澡盆,里面汪着小半桶的胭脂水,王敦用瓢蒯出来,胭脂水在瓢里荡漾着,他忽然心里动了一下,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弹了弹水平面。
随着王敦修长冰冷的指尖在水面的轻轻的波动,镜子一样平静的胭脂色水上一圈圈的涟漪开始漾了起来,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弦音和一声萧然的叹息。
弹的是凤求凰。
裤衩、裤衩裤衩、裤衩裤衩裤衩!
王敦的心脏伴随着诡异的拟声词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而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完蛋了!快点儿停下来!王敦无助地四下里踅摸着,抓挠不着任何能够阻止他的东西,最后看了看人家剩下的半瓢洗脚水,把牙一咬把心一横,一个闷子就扎了进去!
……
“哈……啊啊啊……哈秋!”
王敦自从用剩下的洗澡水浇头之后在天井院儿里奔跑了一晚上,恹了两天没怎么吃饭,终于病倒了。
雪上加霜,奎子前两天刚带着几件儿东西跟团去了拍卖会没在家,只剩下了西厢房住着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王敦干脆就没敢说自个儿感冒了,倒不是怕胡橙不照顾他,就是看样子这一位别说照顾人了,估计自个儿生了病也就是找个坟圈子猫两天接接地气原地满血复活。
“哎哟呵,感冒不是病,烧起来真要命。”王敦躺在炕上凄凉地倒着气儿,每次生病他总有个奇怪的念头,找不到对象成不了家,会不会死了烂了都没人给收个尸,到最后肉身成了蛆四下里一哄而散,就只留下一把骨头架子,几十年后催水电费的小哥儿才发现了,又成了当年的头版头条。
“嘿。”王敦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又自嘲地笑了起来,要是真能那样,对于自个儿来说倒也是一种解脱,总好过这么点灯熬油黑不提白不提的活着,唉,都是自己选的,倒也怨不得别人。
吱呀呀咣当当。
王敦正房堂屋的门被打开了,门口的月光下面,映出了一个身形颀长的人影。
“谁啊?”王敦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心里知道大概是胡橙,反正这会儿整座四合院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喘气儿的,还有一个不喘气儿的。
来人没搭碴儿,径直走了进来,因为是逆光,王敦还是看的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走到了他的床边,不轻不重地往炕桌儿上面一撂,叮咚一声响。
王敦吸吸鼻子,虽然感冒了嗅觉不灵敏,但还是能稍微分辨得出,是阳春面的香气。
大掌柜的往被窝里缩了缩,没敢动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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