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循纵身跳下屋顶的场景,被远在数十里开外的赤须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九霄变”阵法中存在一个阵眼,会随阵法中诸人的幻象幻化成具体的形状。现在,有一条鲜龙活跳、一点都不打眼的土灰色小蛇,正兴奋地在江循和玉邈所在的小院藩篱边游走,欣赏着那四周明明空无一物,却如临大敌、神色惨败的江循的狼狈相。
阵眼还沟通了缔造阵法之人的灵力,因而赤须人能通过阵眼之眼,看清山阴村中发生的一切。
他抚掌大笑:“所谓的神兽衔蝉奴,也不过是个胆怯无用的脓包!”
阵眼在赤须人的双眸中泛起幽微的蓝,冷光流转,宫一冲望着那双眼睛,淡然赞道:“恕在下冒昧,多问一句。衔蝉奴当年神魂被破,**陨灭,转入轮回道,世人皆知。难道就没有我道之人去寻访探查,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赤须人不答,只挥了挥手,身侧的花裙蛇女便接过了话来:“宫家主有所不知,其实我道中人一直在暗地中寻访衔蝉奴,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不论是否是衔蝉奴转世,立杀之以绝后患。从老祖被封印后,三百年来皆是如此,没有一世的衔蝉奴活过十岁。只是这一世……我们以为已经斩草除根了,谁承想……”
赤须人扬扬手,嘴角挂起了志得意满的笑:“不管如何,衔蝉奴今日必葬身于……”
还未待他将话说完,他的嘴角便僵硬了,脸颊微微抽动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宫一冲发现,赤须人双眸间冷冷的紫蓝冷色光,转瞬间被炽焰般的红吞噬了个干净!
在短暂的错愕中,赤须人整个人向后倒去,喉间发出了类似群蚁爬动的桀桀声,他如同垂死的鲤鱼,将胸膛一下一下往上挺动,骨骼因为极致的反张发出了生涩的咯咯声,双眼间血流汩汩,双手呈鸡爪状,在胸前狂乱地猛抓生掏起来!
蛇女面色剧变,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惶急地去抓赤须人的手:“家主?!家主!怎么了?”
宫一冲迅速起身,奔至赤须人身侧,抓住他的手腕,一缕探查的灵力刚刚延伸进他体内,便被搅了个粉碎,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即松开了手:“阵法反噬!”
在完成二十五个生贽的祭祀后,“九霄变”只需从布阵人身体里汲取适当的灵力便能维持,就如同水蛭一样,并无太大的害处,然而,当阵法无力维持下去时,阵法便会报复性地从宿主体内抽补灵力,来填补自己被损害的部分。
在此时,水蛭就会变成水泵,要抽取多少灵力,全由阵法决定,即使是布阵者本人也无法加以控制!
……山阴村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
江循双脚落地后,便有无数蛇浪箭雨一般向他涌来,三十多条蛇齐齐地咬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衣服和皮肉一并撕了下来!
他哪里管得上疼痛,乱雪横尸蛇堆中的画面,像一根针似的楔进了他的大脑皮层中,搅得他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生疼发热,哪还有往日的理智在,手中阴阳一开,仙人伞骨难以压抑暴涨的狂气,支撑不住地簌簌作响,他的手指与伞柄交握的地方已经冒出了热气,所有啃咬缠绕在江循身上的蛇,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弥漫的狂气,化为了数蓬青烟消失殆尽。
但是太多了!怎么还有那么多!
这么多小蛇都来了……该不会还有蛇母之类的东西潜伏在暗处吧?
各种各样恐怖的念头在江循的心头掠过,他的心绪全然被搅乱,乱雪惨死的景象,已经让他的口腔里泛起了浓重的血腥气,他不能再在这里等着了!
宫异……还有宫异!必须要把宫异救出来!
藩篱的门还是虚掩的,江循随手一划,那茅草门便被轰成了三块,他转头对玉邈喊:“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回……”
在说这话的瞬间,他挪移了身位,躲开了一条朝他面门咬来的蛇,再转头一看,玉邈竟然也从屋顶上纵身跃进了满院的蛇群当中,喊道:“秦牧!站住!”
江循心下一突,随即,他设想的最坏的场景,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眼睁睁地看到,一道三人高的黑影,悠悠在玉邈身后立起,儿臂粗细的蛇信,从那腥味极浓的蛇口中吐出。
他们刚刚藏身的小屋,变成了一条盘踞着的蛇母,眼珠大如灯笼,闪着恐怖的森绿色光,小山峰一样的蛇躯看似笨重,却动如闪电,一口便噙咬上了玉邈的侧颈,电光火石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江循大脑乍然闪过一片炫白,听力一度消失,被嗡嗡的蜂鸣声所取代。
他呆愣在了原地,手中张开的阴阳伞上狂气骤减,直至消亡,手臂上的创口上鲜血淋漓,沿着他下垂的手臂一滴滴坠下,落在地面上,滴答有声。
……在他眼里,玉邈只剩下一道单薄模糊的影子。
……那道影子直直倒了下去。
江循的牙关格格地抖动起来,满口都是呛人的真切的血腥味,他的眼睛也充斥上了恐怖的血丝,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肾上腺素一阵一阵地往头上涌。
玉九……玉九……怎么会……
随着脑海中循环播放的、机械般的呢喃,他的魂与他的身分离了。
江循看到了自己冷静至极地对着那条沉在黑夜之中的巨大蛇母伸出了手。
江循听到了自己冷胜明双的声音:“……掉下来。”
蛇母巨大的、宛若箱车的脑袋应声掉落,轰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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