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印之隔着玻璃窗就看到高长见一脸愁苦地左右张望。原本想要不理就让他去找,转念一想那搞不好一上午就搭这了,还是算了。
高长见一边接着他的电话一边满头大汗地推开咖啡店的木门:“不好意思来晚了!”
“也没多晚,”容印之看看表,“也就不到一个小时。”
高长见嘿嘿一笑:“我请我请!”坐下来先干掉一大杯水,转头环视着这个小店说道:“真不是我要故意迟到,你说你约的这个地方,又不好停车又难找,我一路走一路问才……”
“行了,”容印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把餐牌推过去,“随便点个吃的。”
高长见点了份三明治,容印之随后跟服务生说道:“咖啡可以上了。”
“不是吧,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不爱喝那玩意儿?又酸又苦,喝多了还心跳加速——”
容印之“啧”了一声,“让你喝你就喝,哪来这么多话。”
高长见眉毛一扬,“我还没见过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员工呢!”
这个话很多的路痴,正是“w-life”的大老板,容印之的顶头上司——也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大学同学,寝室睡在对铺,因为性格差异而互相看不太顺眼的那种。
一个出身书香门第,一个家里世代经商,除了同专业之外毫无相似之处。睡一个寝室里快两年,对话却只有“今天轮到你扫地”“麻烦帮我开个门”之类。
关系出现转折是在大学二年级下半学期。
容印之因为家庭关系不喜欢在家里待着,一向回学校很早,结果一开宿舍门就发现高长见跟死了似的倒在地上,脸底下还垫着他的呕吐物。
满屋浓郁的酒臭差点把容印之也熏吐了,当场就关门下楼买口罩,要找导员换寝室。
可是即使换寝室,自己的东西也还得拿出来吧?
忍着恶心回到楼上,又开门放了好一会儿味道,容印之才想起来去确认高长见是不是真死了:嗬,厉害了,这位哥哥一边哭,还在一边吐。
给容印之气的,要不是嫌他太脏都要上脚踹了。离开学还有好多天呢,整个宿舍楼也没几个人,没办法容印之也只能豁出命去清理现场。
平时连一滴污渍都不允许出现在身上的容印之,要对付这么大个一个人形呕吐物,这不算豁命算什么?简直都够他死死活活好几个来回了!
被他吐脏的地面和桌面,不知道用掉多少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把高长见拖进厕所,衣服扒掉封进塑料袋扎个严实。想把他就扔马桶旁边不管了,可是一想卫生间自己也得用啊,干脆就拧开花洒给高长见好一顿冲,最后都不知道是给他洗澡还是给自己泄愤。
冲到一半高长见醒了,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出去,一头摔在床上光着屁股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淌着鼻涕跟容印之道谢,满脸的生无可恋,整个人颓废灰败得像条风干的死鱼。没等容印之跟他发脾气,就自顾自地哇啦哇啦哭起来了。
混合着鼻音和哭腔,容印之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他失恋了。
正确地说,是还没等他恋呢,他那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他的发小儿,他的准爱人,他的白月光,他的神明,没跟他招呼一声就出国念书去了,不要他了。
乏善可陈的醉酒理由——除了那个青梅竹马是男的。
容印之恍惚记得对方在高长见入学时候来他们学校玩了一圈,给高老板激动得跟猴子看见香蕉似的,寸步不离地走哪儿跟哪儿。
自暴自弃地就暴露了性取向的高长见,引起了容印之的共鸣。
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正处于对同性的苦涩暗恋之中。
对方是父亲的学生,经常来往容家。比容印之大几岁,温厚谦和又博学文雅,是比自己的亲生哥哥更像兄长一般照顾他的人。
是连容印之那种见不得人的性癖,都能温柔包容而不会嘲笑他的人。
“每个人都有缓解压力的方式,你又没有伤害到别人,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学长可能永远不知道,他和他的这句话,成为支撑起即将崩溃的容印之唯一的力量,和能够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这是你的隐私,不应该也不需要让别人知道——可我很感谢你这么信任我,也许我帮不到你,但可以跟你一起承担秘密。”
然后学长管他要了一个冰淇淋作为“封口费”。
如果不是自己太任性太冲动,做了不能挽回的事情,或许学长现在还会跟以前一样愿意做他唯一的分享者,唯一的倾听者——
“啊……怎么还是冰的啊?”高长见苦着脸看着端上来的咖啡壶,“这都入秋了,咱就不能喝点热乎的吗?要不再来个红茶?”
容印之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把褐色的液体倒进空杯推过去,“先尝一下。”
高长见的表情就像宫斗输了被赐了鸠酒的冷宫娘娘,感觉下一句就要说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话了。
眉毛拧得成麻花似的微微品了一口,咂么咂么嘴,又品了一口,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好像不酸,也不那么苦?”
容印之点点头,“加一点奶和糖试试。”
高长见照做了,“嗯,完全不会涩,这是什么昂贵的咖啡豆吗?”
“咖啡豆并不昂贵,昂贵的是萃取时间。”容印之给自己调了一杯,举起桌上的玻璃壶,“这一壶是我昨晚上电话预定的,今天才能喝得到。”
冰滴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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