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睿虽然不明白自己又在哪里触到杨西敏感的神经──他是这样想的,这个男人不仅婆婆妈妈,还有一颗比女人还小的心眼──但是他到底还是能察觉出气氛的改变:”好吧,我们是去下一摊?”
田睿的意思是──孩子回家睡觉,大人去酒吧谈工作。可是杨西正处於不快的顶峰,一口咬下冰激淋甜筒尖头微笑道:”我觉得不如以後再约吧,今天谢谢你请客。”
以後再约?什麽意思?真当我是冤大头啊?
这些话田睿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只是瞪圆了眼睛看著杨西不紧不慢地给杨家姑娘穿上外套,而他的田宝贝则不仅熟练地穿上自己的衣服,还把他的外套拿在手上,像个小大人般催促道:”快点嘛,不然又赶不上地铁了。”
杨家姑娘听了,顿时同情心泛滥:”你们要不要坐爸爸的车子,很暖和的哦。”
小孩子的话很单纯,可是在大人们听来就有了超出字面的含义。田睿抢在田宝贝答应前抢白道:”不用,人哪,还是要多活动的好,不然时间一久,就变成老掉渣的没用男人了。而且,不义之财用起来也不觉得良心难受啊?”
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令杨西眼角止不住地跳动,他自认不是坏脾气,可是一而再再而三被如此”挑畔”,泥人也有佛性子,况且他离泥人还远得很。
口舌之争不是他感兴趣的,争到最後也没人发他工资。微笑点头,领著女儿径自离开,後面几天对田睿打来的无数电话视而不见,如果对方用手机打到他办公室,就把话筒放在桌上然後去看报纸,半小时後返回,通常田睿已经在电话里暴走了。
这样你来我往几天後,俩人再度相会时,气氛沈重得令他们谁也没心情斗嘴,那是一起新的案件。
和前面的三起一样,父亲在中间,女儿和妻子分躺两边,同样是煤气中毒,同样房间没有任何异动。面对三条无辜生命的逝去,杨西和田睿俱是一脸沈重,许久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田睿先开了口,某方面来说,表面上有口无心的他,比起心机深沈的杨西来要更成熟一些:“你怎麽看?模仿犯还是连环犯?”
“模仿犯。”杨西两手抄在口袋里,在房间里随便状似随意地踱著步,可是他没有看过一眼脚下,走动时却没有撞到任何家俱,这一点令田睿暗暗记在心里,“仔细想想,这个模仿犯现在已经不是模仿犯了,应该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系列犯。”
“另一种形式?”
“模仿连环犯的连环犯。”
对於这个说法,田睿并没有显出不屑,而是陷入了深思。对杨西的态度会有这样的巨大转变,与他的发现不无关系。在这段斗嘴的日子里,他好歹也做了点功课,拿到杨西履历的他第一反应是“不,我不承认,肯定是假的,你们都骗我!”
迫不得已承认之後,连他这种一惯看不起人的家夥,也不得不低头──这家夥的履历实在太过辉煌,这也令他对踱著几层白金的人跑来小城市当个技术人员十分不解──换做是他的话,早跑去赚大钱了,不说别的,至少自家宝贝女儿不用再在寒冷的夜晚坐地铁回家。
不管怎麽说,田睿认为杨西的背後肯定有不寻常的故事。
杨西并没有察觉到田睿盯著他仿佛要解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室内:床单、床头柜,窗户、电视,以及尸体,这些上面传达出无数的线索。他的工作就是在这些东西中筛选出有用的,当线索写在报告上,再让警员们去破案。代之的,则是他的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报告中,这是当初接受这里工作的条件。
片刻後,当他从沈思中抬起头来,立刻见到了田睿闪闪发光的眼神──这眼神令他想起家中养的乌龟,每次喂肉时就是这付表情──他不喜欢“工作”时有人在旁边,从鼻子里呼出尸体的臭气後,拔脚就外走去。
“喂,你好歹透露点消息来会死啊我都请你吃过饭这麽好的关系而且这是斗气的时候吗你这男人怎麽心眼这麽小我都没和你计较了你还这麽别扭!”
一口气说完後,田睿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现场房门口,与一脸愕然的杨西眼对著眼:“你……还在呼吸吗?”
他挑起眉毛,大刺刺地回答道:“在。”顿了顿,接著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看出什麽?”
“呃……有。”被先前的大连串吓住,不自觉回答的杨西很快反应了过来,“我干嘛告诉你?”
“我请客,要吃什麽?”
一边这样说,一边在内心流泪的田睿看见杨西露出了可怕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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