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四人皆是全力以赴,但撒八琛武将出身,文思不继,伍惟勤新进宰相,业务生疏,惟有隆庆帝与俞序轩皆饱读诗书、精力过人,处理起政务来得心应手,速度极快。
不过俞序轩一直小心在意,不抢在皇帝之前完成,又不能落後太多。抢在皇帝前,有欺君之嫌,落後太多,又显得不称宰相之职。如果说每天处理政务,为国操劳,会花去俞序轩八分的精力,而小心翼翼、绝不能显得太假地把握这其间的度,则会花去俞序轩一分的精力,剩下一分的精力,俞序轩用在每晚的自省上,还剩两分,则用来小心地揣度别人的用意、跟皇帝及群僚们打太极之上。
这是俞序轩第三次从御座下小心地投来目光,隆庆帝虽然忙得头都不抬,心里却在计量著。看来他手里的活快忙完了,每次将将提前处理毕政务之前,俞序轩皆如此,打量著朕不知道麽?
隆庆帝心里很愤怒。隆庆帝早已看穿,这位俞相表面淡泊大公,背後心机极深。虽则勤勉尽责,功劳不小,然而毕竟是出於利益最大化的考虑,只不过这种动机被极高的手腕消弭於无形而已,因此算不得“纯臣”。
隆庆帝现年二十五岁,从小便有神童之美誉,相貌又好,祖父端康帝十分喜爱,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其文武艺。瑞正帝继位,又著意派其四处历练。那些让基他统治者看起来头晕眼花的官场诡计,却根本逃不过隆庆帝的法眼。隆庆帝的智商、情商皆是寻常帝王所难及。
刚刚登上皇位时,隆庆帝确实曾经相信“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的处事原则。他以为这些孔孟之书熏陶出来的官员们都和他一样,愿意为建设王朝的万世太平献出自己的一切。那时候,一派儒雅的隆庆帝,一举一动,无不效法唐太宗等历代圣主明王,对前代老臣尊敬有加,称呼撒八琛、俞序轩二人“先生”“卿”而不名,多次赐诗给俞序轩。汉大臣之中,俞序轩地位、恩遇在有天照朝一代,堪称空前。
可是,随著时间的推移,隆庆帝发现事情不是他的想像。事实上,皇帝关心的是天下长治久安,一家一姓的统治永远不变;官员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占皇帝的便宜,为自己和亲人朋友捞取最大好处。
而天照朝的官僚们最擅长把个人利益伪装於国家利益之中,刻意把经念歪。基於利益最大化的原理,他们还会官官相护,相互通风报信,十分默契地协调行动。如果自己这个皇帝没有能力控制局面,那麽在他们的集体努力下,国家政治很快会陷入腐败的泥淖。
虽然儒家说人性善,但现在隆庆帝已经渐渐认定了“官性恶”。他现在对大臣们的态度,早已经从推心置腹,变成了智力斗争。他越来越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官员们做任何事的动机。而让他失望的是,他所推测者,往往奇中。
这是年青的隆庆帝的悲哀。
现在,隆庆帝尤其地恨俞序轩。
首先,俞序轩是汉臣,是汉臣之中的翘楚,对胡汉之分看得极重的隆庆帝不放心俞序轩理所当然。
其次,隆庆帝跟俞序轩一样,都是极为世故的玲珑多窍之人,所以对俞序轩,隆庆帝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巧”与“滑”。而父亲瑞正帝在遗嘱中公然为俞序轩背书“可保其终生不渝”,更是上了恶当。如果不是为著父亲的面子,隆庆帝真地很想立即把这位位高权显的俞相下大狱,向父亲的在天之灵证明:您老人家看走眼了。
三者,以撒八琛、俞序轩两相为首,朋党之雏形已然渐渐出现。所谓“擒贼先擒王”,要打击朋党,必须从打击朋党的领袖入手。撒八琛虽然会有种种的缺点,身上毕竟流著胡人的鲜血。胡人皆纯朴正直,与他这个皇帝一心一德,为主子死心塌地。比较这下,隆庆帝更愿意牺牲掉汉臣俞序轩。
俞序轩,大约是隆庆帝现在所仇视的全部汉臣之代表,官僚私心之巅峰。
好容易等到隆庆帝批完全部的奏折,俞序轩才敢手脚极快地把剩下的奏折全部写上回批,并亲自小心翼翼地送到皇帝的御桌之上,请皇帝最後圣裁。因为已然有了宰相的先期处理,皇帝往往很快就能将这些奏折瞟完。以往,精力充沛的隆庆帝也不会在意多花费这一点点时间,但今天,他却有了些倦意。他说不必了,然後令撒相伍相继续处理完剩下的折子,便往屋外走去。
隆庆帝走了几步,发现俞序轩却还恭恭谨谨地留在屋内,不禁有些不悦地瞪他一眼。俞序轩这才明白,皇帝是让他跟著一起去。心里不禁诚惶诚恐。
除了头两年的优渥有加,一年多来,皇帝对他是越发的疏远了,他并不常有单独面圣的机会。
俞序轩回头看了撒相伍相一眼,意思是自己去去便来,这才起步,慢慢提衣踱步,不近不远,跟在皇帝後面大约三步之遥的地方。
名相 正文 名相 4.
章节字数:3569 更新时间:09-03-23 09:55
正是春日光景,御花园!紫嫣红,花香四处弥漫。
隆庆帝平时虽则是诗书fēng_liú的才子型帝王,但这会儿偏生不想说话。皇帝既然不开口,原就默言好当官的俞相更加不会主动动问皇帝的心思。
一君一相两人只是静静走著。後来,走到了一栋凉亭处,皇帝便进去坐下。说是凉亭,亭角四周亦张著浅绿的纱幔,石凳有不厚不薄的坐垫,连石桌上也铺著明黄的桌布,桌布上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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