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一摸光头:“我远房表妹的姑娘,从小没了爹,前几年病痨娘又撒手去了,这不没法么,千里迢迢来投了我……”
谢源摇头:“你这做舅舅的。”
“嗨,谢左使你是不知道,我这远房姑娘,远得实在……有点远!”
说话间,“远得比较远”姑娘又回来了,肩头搭着一块不知什么布,那股油腻又腥臭的味道,熏得谢源差点抽过去。老宋伸手用力一抽她的头:“怎么回事!荡刀布背着到处走!想不想嫁出去了!”
“那小子还是不肯吃药,我伺候不了了。”丫头斜着眼睛,在荡刀布上头擦了擦手。
要是平时,老宋保准一蹦老高,连声一叠“让他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过去了,但是现在,谢源还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呢。虽然这亲戚这么远,但是这几天丢脸也差不多该丢到他这儿了,他可得端着点架子不能再出丑。不过这照顾人的事情老宋还真没怎么做过,他只知道怎么把人弄得要让人照顾……
谢源发话了:“是关在柴房里的那个?”说着把那本《武林年鉴》拢到袖中。
“可不是!”老宋可是标准的找到杆儿就往上爬,“前几天晕得像个死人,昨天有力气了,醒全了,开始闹腾!这中原来的人就好这口——给脸不要脸!”
老宋气鼓鼓得把剑咣当收在鞘里:“还花钱!”
“什么来历?”
老宋心说这大人记性还真差劲,拣要紧的说了,谢源点点头,“看看去。”
当日凭着谢源一句话,那小子得了跨院小阁的待遇,房间不大,可也算是个安身之所。跨院小阁就傍着正房,也亏得他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几步路的光景,老宋跟在谢源身后,乘机把破孩子的荡刀布扔在一边,得了白眼一枚。前头谢源待遇更高,掀开青花蜡染的布帘就飞来一碗药,身体本能地一侧,那碗药自鼻尖呼啸而过直接扣老宋脸上。
老宋脸一黑,“噗”吐出一点药渣:“混账东西!”
“丫头,把你舅舅拖出去洗洗。”
丫头呼哨一声,拖着舅舅的臂弯走了出去。谢源把瑟瑟发抖的大夫让了出去,坐进青竹圈椅里,“你叫陆铭?”
床上的人翻起来狠狠地瞪着他。
谢源颇有些惊讶:那日跟个破麻袋似的,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现在一看,倒长得是鼻子是眼,只是因为左眼的眼翳还没好,看人总是歪脖子斜眼,连带眼刀子也甩得阴毒。
谢源看着好笑:“把眼珠收起来,否则眼疾好不了了。”
那人哼了一声转过头。
谢源把下摆一震:“你叫陆铭是么?”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让我服软,那是休想!”
谢源奇了怪了,“我不过才问了你的名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贼头!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谢源怒极反笑,“行吧,不想留着,那就滚。”说着大袖一挥带出一阵风。床上的人一下子便绷紧了抬起头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像一只生气的小豹子。
“我尽地主之谊好茶好药待你,你倒懂得顺杆爬,对我的人诈唬。这就是你们武林正道该有的模样?动得了就滚回青暮山去。”
少年红了脸,掀开被子就跳下床。谢源拢着袖倚在靠背上,冷眼看他跌坐在踏脚上,摇牙撑起来摇摇晃晃往外头走。
外头笤帚哗哗划着地,丫头不正经的声音混在里头传来:“好心提醒你一句,往东行三百里戈壁,这几日正赶上沙狼成群迁徙。”
谢源饮了口茶,笑看了丫头一眼,正对上她浅色的眸子,映着阳光有赤金的光芒:“诶丫头,雇些人,跟个商队走应该没有关系吧?”
丫头懒懒一笑:“那总得要有路钱,商队的人可靠不住。”说着笤帚往少年脚上一扫,害得他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恼怒地看着房里的谢源。谢源一扬头,“闹也闹过了,还不进来?还真想去喂狼不可?”
少年肩头微颤,“不用你好心……我、我陆伯纯不授嗟来之食……”
“嗟都嗟了大半年了,”谢源出屋用力一揽他的肩膀,把人带回屋子里,“你以为身体是自己的么?人之为物,发肤心腑,哪一样不是受之父母,为了这种傻乎乎的事情逞强,你对父母可怎么交代?”
想不到少年一下子挣开他的手:“你们的人杀我父亲时,可有如此作想!”
谢源皱眉,杀父之仇,这可不好对付。嘴上却说,“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照你的话,谁若杀了我的父亲,我去中原岂不该见人就杀?!”
陆铭偏过头呼和呼和喘着气,伤口雪白的绷带渗出了血迹,却什么话都不说了。谢源看着小少年汗湿的鬓发,不禁扶额,“我怜惜你还是个小孩子……也罢,药你爱喝不喝,饭你爱吃不吃,什么时候觉得身体好了,自己在这儿帮工攒了路钱就回去。”
十五、做好人可要硬着头皮
“你可真有俩下子,”丫头不久便蹭到了谢源身边,把笤帚往石桌上一靠,挣着石桌一屁股坐了上去。她从谢源手上夺了果盘,翘着腿吃得高兴,“那小子乖乖喝药了,屁都不敢放。”
“你可真不知道客气——你就不怕我么?”谢源好奇地撑着下巴颏,抬眼看丫头。丫头绝对长着一张路人脸,脸上还灰扑扑的,大概是刚在灶房里烧完柴火。
“人死不过碗大个疤,我再不吃,可真饿死了。”丫头移开了眼神,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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