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叹了口气,顺手替宫季扬理了理散在枕上的乱发,正想起身去看看在外头吹着风的齐深,却忽然被拽住了垂在身侧的右手。
他收回了已经迈出半步的腿,回过头去。
只见方才还闭着眼睛的宫季扬睁着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柳易立刻收起了自己的那点怪异的柔情,淡淡道:“这就酒醒了?我还想着等会儿去给你熬碗醒酒汤,看来是用不着了。”
宫季扬并不应声,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眼里像有一池乌墨,深不见底,却莫名透出一股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天真来。
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是太唬人了,柳易摇摇头,放柔了声音道,“将军,你家齐深还在外头吹北风呢,我先去把他搬进屋可好?”
“不好。”宫季扬一口拒绝,孩童撒娇似的抓紧了他的衣袖,力气又是全然相反的大。柳易没有防备,突地被他拉得脚下一绊倒向木床,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傻子似的摔在床上,狼狈极了。
“外头黑,你陪我。”男人执拗地抓着他不放,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不许出去。”
柳易这一下摔得够呛,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手肘恰好抵在宫季扬的某个部位,发现之后立刻手脚并用,尴尬又难堪地爬起来,觉得自己也是脑子别了筋才让他喝酒。
这又玩的是哪出?他究竟是醒着还是真醉了?
他怒气冲冲地想,早知道宫季扬喝了酒会这样,他宁可自己把那一大坛醉八仙通通喝了,醉死也不让他沾一滴酒!
宫季扬还不愿意放手,抓着他的手腕死死地拖住他不然他走,柳易挣扎两下,又不能动粗,怕他白天起来还记仇,只好缓缓移动自己的手脚,在宫季扬还能抓住他的范围内下了床,站在床边认输:“我不走,让齐深在外头冷死好了。”
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右手还被宫季扬拉着,和他相对无言一个坐一个躺,像两尊黑夜里沉默的雕像。
柳易被这莫名其妙的氛围压得胸口发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顺着这酒鬼的意坐在这里傻乎乎地陪他。宫季扬怕黑?他看起来也不像这么胆小的人,眼下这副腻死人的样子要么是装的,要么是真醉了。
他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右手,然后立刻被抓得更紧,黑暗里传来宫季扬的声音:“别想跑。”
这一声听起来倒又像平时的他了,柳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迟疑片刻后还是没有继续抽自己的手,而是放柔了语气,哄孩子似的低声道:“可你总要跟我说说为什么呀。”
“没什么,”宫季扬的态度丝毫不变,“就是不想让你走。”
这算是哪门子任性大小姐的回答?
柳易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真的醉了,否则也不会说这些胡话,于是换了个问题问他:“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去江南?”
他是真的想知道,无论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都想要听宫季扬亲口说说原因。
那人却不回答他,他又不死心地追问一遍,才听到黑暗中传来他迟疑又带点困惑的答案。
“唔……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柳易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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