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也缓缓站起,凝目看着他,轻声道:“你必须在乎,因为你是国君。我去北境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萧景琰木然点头:“记得。我怎能……不记得?”换了什么身份样貌,眼前这人也是心怀天下的国士,可如今为了两人这份上不得明面的情意,却自甘折了羽翼屈居在这深宫之中。虚负凌云万丈之才,从此再没有施展的机会……
自己曾提议给他封个一官半职,可以出入朝堂做些事情,但他却说朝廷选拔官员自有体制,恩科刚刚整肃三四年,皇帝便随意拔擢一个男宠入朝,定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只有尊衔而无实权的爵位,他也不肯受,说是这让那些有功有劳的世家情何以堪?更别说会让天下人误会,爬上龙床便可以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了。
总懊恼他什么都不要。但仔细想想,其实是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
萧景琰用力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他昨晚想了一晚,却是越想越乱理不出什么头绪,只勉强生出个不算办法的办法,于是低声道:“要不……要不……你去参加科举?”
梅长苏莫名其妙地看他,道:“为何?”
“你不是说……不经过正途不便为官,我想……”到底是吞吞吐吐,因为知道这个法子错漏百出。
果然梅长苏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又问:“即便我去了,即便我高中状元,接下来呢?”
萧景琰还不及回答,他便接着道:“我若在金陵为官,你是打算装不认识我从此只以寻常君臣相待吗?若皇上忍不住多加恩宠,自然有人要问这苏伍的来历,这宫里宫外见过我的人不少,总有一天我曾住在这后宫中,睡在皇上龙床上的事会瞒不住……这事一旦被人翻出,我再有天纵之才,百官万民也只会认为我不过是以色侍君才得了这个位置的,更别提招人疑心科考的公允,有损皇上的声威……”
他一口气说了这一串,还是不让萧景琰插口,又道:“若是皇上远远封我个地方官员,倒也罢了……可是……”他慢慢垂下眼睛,“可是若如此……我们这一生……还能再见几次?”
萧景琰怔怔看着他,他何尝不知道,两人若想朝夕相对的厮守,梅长苏便离不了这后宫,但他岂能……岂能如此自私?
“外放为官也好……回去廊州或者琅琊山也好……只要你活得自在,就算再也不能相见,我……我也……”萧景琰放佛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而且说完就后悔了。
梅长苏已睁大了眼睛,像不认识他似的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道:“萧!景!琰!你再说一次?”
萧景琰退了一步,有些惶然:“我……我……”
梅长苏气得脸都白了,二人经历了多少生关死劫才走到今天,他却为了旁人几句闲言闲语便轻易言弃,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真的把这些身外虚名看得比两人的情意更重吗?
想到这三个月以来自己明明已反复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两人能在一起便足够,可他竟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一点也不知自己的心意……?或者只因为这样对他来说是不够的?他倾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个默默无闻,自甘平凡的苏伍?
一想到此节,梅长苏只觉浑身冰凉,垂在身畔的手都微微发起抖来。
萧景琰看他脸色不对,更加着急,他刚才只是一个头脑发热说了出来,其实心中一万个舍不得,再见梅长苏这幅样子,简直恨不得能逆转时光把那句蠢话吞回去。
“小殊……”他踏上一步想要伸手拉他,梅长苏却用力一甩袖避了开去,哑声道:“皇上叫谁呢……?”
萧景琰愕然,只能讷讷又喊了一声:“小殊,你听我说……”
梅长苏却猛地抬头瞪视着他,眼圈已微微泛红,语气冰冷:“林殊和梅长苏都早已死了。现在站在皇上面前的,就只是一个当男宠都当得甘之如饴的苏伍。皇上若是不能接受,我即刻就出宫,绝不会死赖着不走。”
萧景琰被掴了一耳光似的呆望着他,那句“林殊和梅长苏都早已死了”戳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疼——你明明好好站在我面前,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梅长苏咬着牙没再说话,殿中一时只剩暴雨冲刷屋檐的嘈嘈切切之声。
萧景琰脑中乱成一片,他于儿女私情本就迟钝,又哪里想得明白梅长苏拐了十八道弯的心思。见他如此气恼,更不知该说什么,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你若不喜欢我叫你小殊,我以后不叫便是……”
梅长苏听了他这一句显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的话,愈发恼怒,正要说话,忽地殿后哗啷一声响,接着是案几倾倒的碰撞声,夹着飞流的欢声大叫:“苏哥哥!苏哥哥!”
梅长苏急忙跑过去开了门,只见飞流全身湿透,正在水榭的地板上扑来扑去地抓一条有他前臂那么长的肥大红鲤。
“飞流!”梅长苏见他果然没去避雨,而且这幅样子倒像是跳到池塘里游过——这倒可以解释这条鱼的来历了——他本就在生气,这时更是火上浇油,语气便也严厉起来:“胡闹什么?!快过来!”
飞流听他语气不对,立刻放弃了那条犹自在地上扑腾的大鱼,低着头蹭了过来:“苏哥哥……”
“为什么不避雨?昨日才吃了药你忘了?”梅长苏把他额前滴水的头发拨开,摸了摸他脸,触手冰凉,不知道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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