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颇有些吃惊地看何承枫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承承他爸的车连个盖子都没有,好惨啊。”
“……儿子啊,人家那叫敞篷。”
他们站在目送队伍的尾巴,顾承泽抱着唐蔓的腿就站在他们前面,也不知道听到了没。
很奇怪的是,村里那么多邻居家来玩的小孩,就何承枫最后能和顾承泽玩下去。
不是今天表哥家的小孩摔破膝盖流血就是明天婶婶家的孩子把顾承泽的东西弄坏,大人顾忌顾承泽的身份,觉得不是一个生活水平玩不出什么感情;再说农村的孩子总有干不完的农活,暑假那会儿,田里的花生该收了,不然一场大雨加上高温,能把花生泡出芽。
顾承泽五岁就很自觉地每天一早看图画书,童声稚气地放开嗓子看图说故事,翻完一本是吃点心时间,然后和何承枫在院子玩半个小时,接着跟着卡片和录音机读英语,这时候唐蔓女士才会出现,拿出每天就那半小时的耐心教他。
午饭时间后,顾承泽午睡一小时,睡醒学算术。
何承枫真做到了“要对承承好。”
每天傍晚,何承枫从田里回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去和干干净净的小承承一起玩儿,晚饭时间两个人依依惜别。虽然承泽的外婆偶尔留何承枫吃饭,但大概大人交代过的,不要在别人家里吃饭,所以何承枫每次都很客气地拒绝。
小孩儿的“对你好”也许就是“我陪你玩”的另一种表达。想来这充满了哲学意味。人嘛,要有娱乐精神,就连老舍也说,生命是闹着玩,事事显出如此,可见这个玩伴和领会“玩”的精神多重要。而孩子的依依惜别大概也别不出大人那股“此去经年,人事已非”,不过是他一句“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另一个回一句“好的我明天等你来。”
现在再想想,这些质朴天真的约定真比任何惊天动地的都要令人信服,因为顾承泽在某天真一直等到了傍晚六点。
他坐在院子的小石椅上,耐心地帮外婆浇了两三遍花花草草,不知道第几次抬头看天色。
外婆说:“承枫大概不会来了,天马上要黑了呢。”
“他说会来就会来的。”顾承泽低下头闷声闷气顶撞道。
“三岁看大——承承以后是个撞了西墙也不回头的倔脾气孩子。”外婆叹气,慢悠悠去厨房端饭后水果。
顾承泽扫一眼被围墙圈得密不透风的院子,他突然想到,自己来外婆家这么久还没走到村里看看呢。那次来,坐在他爸车里,来的路上没打开敞篷,他人还没车窗高,哪里看得见村子风貌。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但是绝不敢抬腿就跑。
他到厨房门口对外婆喊:“我去我哥家!”知会一声未等同意就撒开蹄子跑了。
等外婆“哎哟祖宗喂!”地颤巍巍追出来,哪里还有顾承泽的影子呢?
“狼崽子皮了。”外婆腿脚不利索,一步步往前拉扯。她把院子门关好,此时唐蔓还没回家,要她那路痴找人指不准添乱。她倒不是担心小外孙给人抓走,这里乡风淳朴。于是外婆戴了老花镜去翻电话簿,拨打了何承枫家的电话。
顾承泽第一次独自离开外婆家的范围,在陌生的地方走着。村子是密集的房屋,一律的白墙黑瓦,坐北朝南,整齐得就像复制黏贴。这个点大家要么还在田里收割,要么在家吃饭,路上偶尔走过几个扛锄头牵牛的庄稼汉,也是一脸好奇地打量他。这样漂亮精致的瓷娃娃村子里是从来没见过的。
被人那么盯着,顾承泽突然在心里生出一股后怕,他快跑了几步,回忆何承枫以前与他说过的路线:“从你家院子后门出来,往右拐,走五十米会看到一棵枯死的老松树——我听人说以前有个人在那吊死——别怕别怕哥抱着你呢。再往前走,左边有一丛迎春花,那面墙后面就是我家了!怎么样,近吧?”
顾承泽停了下来,心想:“哪有看到什么松树?会不会是我跑太快没看见?还是方向不对?”他想问路,可是看谁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觉得他们都是坏人。
他刚要回头,就感觉有个湿热的毛绒绒的东西蹭着他小腿。他浑身僵硬在原地,鸡皮疙瘩迅速蔓延全身,他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却抬不起被蹭的那条腿。
等他提起勇气和力气努力低头开一条眼缝时,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褐色的全身没有毛的类似小狗的动物正拿鼻子嗅他。
顾承泽忘记了哭,在地上把干净的裤子弄脏后,竟然反应灵敏地跑了起来。
那小沙皮狗一看自己“钦定”的主人跑了,自以为是人家跟它闹着玩呢,撒开四根小短腿儿欢快地在后面追,汪汪叫着。这一叫不得了,村里的土狗是一呼百应,叫成了一出汪汪合奏曲。
正跑得涕泪交加,顾承泽听到一声熟悉的“承承。”
是何承枫的声音,他的心从云上落到胸口。
“哥!狗!有狗追我!”顾承泽不管何承枫身上都是泥巴块和馊汗水,一下扑了过去。沙皮狗在那停下,摇着尾巴吐舌头,一脸媚相。
何承枫和他妈去地里干活,理所当然地错过了顾承泽外婆的电话。何妈妈肩膀搭着锄头交代几句就回家做饭了。
等顾外婆接到顾承泽今晚要在何承枫家里睡觉的消息时,老太太操的心都快干涸了。只好交代了几句“承承要乖,不能添乱”就挂了电话。
唐蔓女士回家没见到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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