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盔甲撞得一声响,朱高煦把手按在床板上,将沉重的上身从棉被上撑了起来。耳边犹自响着梦里的声音:卖草鞋,卖草鞋……
他睁开眼,向旁边简陋的木案上看去,快烧尽的蜡烛下面、烛泪熔成了一团;借着烛光,镶嵌在雁翎刀刀鞘上的黄金泛着金属的光泽。
朱高煦吁出一口气,晃了晃发沉的脑袋。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梦见自己卖草鞋,而不是在还小贷。不过梦醒后就好了,他还是郡王、富贵还在。
他便对着油布帘子外问道:“现在甚么时辰?”
帐外当值的人答道:“回王爷,快五更了。”
朱高煦站起来,取雁翎刀挂到腰带上,黄金卡扣“喀”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他又拿起头盔抱在怀里,掀开布帘弯腰走了出去。膀子和背隐隐有酸痛感,他昨夜没卸甲,只能靠在被子上盖毛毯,姿势不太好。
这时他看见一个高个后生牵着大褐马站在旁边,便愣了一下,“你在这里等很久了?”
“小的等了半个时辰。”后生说完,神色有点紧张,声音很奇怪、好像在背台词,“小的做小事,等得起;王爷挥手千军万马,耽误不得弹指。”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问道:“叫甚名?”
后生抱拳道:“小的叫赵平。”
朱高煦指着西南方向,“你骑马过去,看看李斌的大营甚么状况。”
“得令!”赵平道。
就在这时,陈大锤从帐篷后面走了过来,目送着赵平的背影,嘀咕道:“前几天俺骑的马的马蹄铁松了,那小子听声音听出来,俺便叫他来照料王爷的大褐马。不想那厮还会拍须溜马……”
“罢了。”朱高煦随口道。他根本就不计较这种事,毕竟人想往上爬、并没有错。
不一会儿陈大锤提着一桶凉水过来,说道:“王爷稍等,俺叫人烧热水。”
朱高煦没吭声,径直掬起冰凉刺骨的冷水,浇到自己的脸上。
等他洗漱,就着凉开水吃了干粮,赵平就回来了,说前锋李斌大营里的将士们在吃饭。于是朱高煦便下令亲兵们去各个千总队,下令全军起床造饭。
今早军中并不擂鼓吹号。朱高煦已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军在军营周围驰骋巡视。
他迎着冰凉的疾风,感到有点呼吸困难。战马的肌肉紧绷,沉重的马蹄声充满了力量感,他越来越喜欢骑马了。速度与力量,让朱高煦有种强大的感觉!
或因有过无奈与弱小的处境,他才如此迷恋一切暗示着力量的东西罢。
若无财富,他如何能将杜千蕊从家乡接出来、毫无压力地养在府上?若无身份地位,他如何能认识妙锦?若无权力武威,身边那么多人又如何愿意听他号令?
朱高煦在马上疾驰,沉声念道:今日就干败官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指日可待!
……朱高煦率步骑万余人,陆续渡过小河,不远不近地尾随在李斌的人马后面。
此时天色已经发白了,众军没点火把,行军时偃旗息鼓、以布包马蹄,虽然时不时有人声、马声、叮叮哐哐的杂声,但这些声音都传不远。
“汪汪汪……”远处传来一阵狗吠。一个穿着灰白衣裳的人,站在屋檐下、面对着这边。
朱高煦骑在马上,循着声音转头看时,见侧后的亲兵赵平也在久久盯着远处那人。朱高煦便开口道:“不用理会,二十几万人马行动,不走漏一点风声不可能。咱们要的只是战术突然性。”
赵平忙抱拳回应,对朱高煦的话似懂非懂的样子。朱高煦便又多说了一句,“大量人马聚集成阵,部署安排,都需要时间。如果时间仓促,官军准备不足,咱们的优势就很大了。”
就在这时,大路前面的人马突然停了下来。
朱高煦眉头一皱,便拍马从路边的旱田里拍马上去。他骑马跑到最前面,便见一队士卒砍倒了树堵在路口。
“怎么回事?”朱高煦指着站在路口的将士。
一员武将抱拳道:“俺们是李前锋的人马。这条路前面有一个镇叫篓子镇,内有工事和官军防守。怕打草惊蛇,李前锋派兵封了通往篓子镇的几条路,将整个镇周围都包围了!李前锋已经派人回去,禀报燕王军情了。诸位要绕路过去。”
朱高煦望着大路深处的浓雾,光看是看不见什么镇子的。
他心里一股怒火冒了出来,心道:昨天早上就确定了李斌为前锋,那厮为啥不在昨天就把地形和路面打探清楚?
如果早点知道什么篓子镇有官军守备,大军就该另外选择路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临时改道,如此一来既耽误工夫,又有暴露的风险!
朱高煦强行压住怒气,这才把胸口的闷气克制住了。他和这些中低级武将说不清楚,发火也没鸟用!
“绕行!”朱高煦回头喊道。
他见大路旁边的旱田被踩得一片夯实,已经被踩出路来,便率先拍马朝那边过去。
……
篓子镇不大,但四面修了土墙,墙外还挖了一条小河环绕。
昨天才到这里的罗百户,是个皮肤黝黑的宽脸大汉,他是中都那边的卫所武将,从征何福。他手下有一百余名军士,除此之外,篓子镇还有本地乡勇二百多人。
“罗将军!”一个穿长袍方巾的老头拽住罗百户的手,瞪眼盯着他的黑脸。
老丈干枯的手在发颤,“看在篓子镇千余手无寸铁妇孺的面上,您就当不知道燕师来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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