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没理他,依然定定的注视着顾承喜。忽然一抬手转了方向,他对着前方的窗口连开了三枪!
三枪过后,他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带了血:“顾承喜,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今天,我不杀你。”
然后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顾承喜,你的胆子太大了。”
转身对着元满一挥手,他低声说道:“把他带出去,关起来!”
元满硬着头皮进了房,重手重脚的拖拽了床上的顾承喜。顾承喜很顺从的下了床,双手还提着自己的裤腰。灵魂就在他的天灵盖上飘,他几乎是看着自己往外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全晚了,全完了!
白摩尼望着顾承喜的背影,不知道他会被带到哪里去。惶恐而又绝望的转向了霍相贞,他无话可说,只是想让大哥放了小顾。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小顾,可今晚小顾是他找来的,如果他不打电话,小顾不会撞上大哥的枪口。小顾对他那么好,他不能害了小顾的命!
他等着大哥的发落,等着一顿怒斥或者暴打。可是,霍相贞只看了他一眼,目光是散的,十分虚弱,虚弱得甚至没了情绪,简直不像了霍相贞。
一眼过后,霍相贞转了身。一身高高大大的架子像是濒临坍塌,几步路让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扶着门框进了院子,夜风越凉,他越觉出了自己的热。一团怒火燃烧在他的胸腔中,燎着他灼着他。毒辣的火苗子一节一节的向上窜,一直攻进他的脑子里去。
马从戎向他走了一步:“大爷。”
他没看见马从戎,更没听到马从戎的声音。世界成了万花筒,在他眼中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四处的电灯光芒渐渐暗了,但是他不敢停留,他摸着黑也得走。忽然头上脚下的颠倒了,他一声没吭,坠进了黑暗之中。
马从戎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向旁栽倒的霍相贞。搂住之后他没了辄,因为他搬运不动这么个沉重的大个子。一点一点的弯腰让霍相贞坐在地上了,他俯身去看霍相贞的脸:“大爷?”
霍相贞紧闭双眼,呼吸烫得像两条小火龙。向后枕着马从戎的肩膀,他已经失了知觉。
70、夜奔
门没有关,夜风伴着秋虫的鸣叫往屋里吹。白摩尼裹着毯子呆呆的坐着,双手抓着毯子两角,抓得太紧了,指甲关节全泛了白。一身的鲜血全失了温度,只有脸是红的,红得火辣辣,像是刚被人抽了几个大耳光,抽得通红彻耳,脸皮都抽没了。
怔怔的不知独坐了多久,他忽然在冰凉的夜风中回了神。僵硬了的手指骤然松了,他慌里慌张的四脚着地往床尾爬,去找他的衣裤鞋袜。
他还是想救小顾。
欠大哥的情,必定是还不清了,他不想再连累一个小顾。小顾原本是个土包子进城,连刀叉都不会用,连洋酒都不会喝;千辛万苦的熬成了团长,不是容易的。他得让小顾活,得救小顾的命。小顾安全了,他便像是赎了一桩罪——罪太重了,赎一桩,是一桩。
至于大哥——他没脸再去见大哥。
大哥的虚弱比大哥的暴怒更可怕,大哥顶天立地,他活了二十年,没见大哥虚弱过。坐在床边垂了双腿,他弯腰把自己的左脚往皮鞋里塞,眼睛里干巴巴的,泪水在心里翻腾激荡。他觉得自己像是亲手杀了大哥,像是一刀子戳进了大哥的胸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杀死,可也杀了个半死;没杀到肉身,可也杀到了灵魂。
那是大哥啊!他造什么孽不好,偏要去折磨大哥?
这样的局面,他收拾不了,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该活还是该死。拄着手杖起了身,他向前挪了一步。左腿还是虽有如无的使不上力,凭着他的本事,他走不出多远。转身又奔向了墙壁上的电话机,他往霍府前头打去了内线电话。
霍府中除了他之外,唯一的白家人就是他的汽车夫。汽车夫跟着他,也已经长住在了霍府。别的人,他现在不敢支使了,自己家的人,应该还能指望。
元满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结果走着走着,被斜刺里撞过来的白摩尼挡住了路。
白摩尼真是撞过去的,若不是汽车夫手忙脚乱的扶住了他,他能一头把元满撞个踉跄。随即伸手扯住了元满的衣袖,白摩尼小声开了口:“副官长,小顾被关到哪里去了?”
元满一脸惊惶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要逃。在他的眼中,白摩尼已经有了邪祟的意思。前任副官长是因为他倒了霉,如今顾团长也算完了蛋。被白摩尼牵扯住的手臂直直的伸长了,元满后退一步,嗓子都高了:“白少爷,有话好说,你放开我。”
白摩尼死死的攥紧了他:“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元满回头看了看,然后很为难的开了口:“他在后头的仆人房里呢,但是你去了也白去,门口有卫兵,你——哎呀你放开我吧!”
话音落下,他用力向后一抽手臂。一闪身绕过白摩尼,他像逃避一滩祸水一样,拔腿就跑了。
霍府太大了,是越往后走,电灯越稀疏,花木影子一丛一丛一颤一颤,简直荒凉得带了鬼气。汽车夫像个小苦力似的背起了白摩尼,硬着头皮往前快走。末了在花园子后头的一排空房子前,他们果然看到了两名卫兵。
霍相贞让元满把顾承喜关起来,可元满一时也不知道该把人往哪里关,反正直接送进大牢里是不大合适,所以只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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