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痛斥姚贾,韩非是疯了吗?余子式说不诧异是假的。上书痛斥本是秦国朝堂的政治风俗,这些年秦王广开言路纳各方谏言,大秦朝堂又是出了名的气氛活络,也经常有朝臣上书搞辩论开骂战。最有名的当是多年前张仪与司马错的那一场伐蜀之争,争执双方你来我往寸步不让,唇舌间有刀兵声,大秦风尚可见一斑。
但是迄今为止这么些年,满朝文武中就连李斯都被喷了不少口水,唯独姚贾是个无人敢碰的角色啊!稍微有点脑子的大秦朝臣都不会去惹这位位高权重的纵横名舌啊!人家吃得就是辩论这碗饭!
“韩非痛斥他什么了?”余子式看向郑彬,“能打探出来吗?”
“早传遍了。”郑彬苦笑一声,“不过你还真猜不出来这位韩公子非骂了些什么,讲真有些……低劣。”
“说来听听。”
“简单来说,韩非骂了三点,第一点,姚贾携千金游说四国,而秦国与四国之交并无多大成效,大部分钱财都进了姚贾的府库;第二点,姚贾借秦王的钱权结交诸侯,为自己谋私利留退路;第三点,姚贾的出身卑贱,韩非原话是‘世监之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郑彬难得也摇了下头,“最后一句话,也不知是得罪了多少寒门出身的文武大臣呐。”别的不说,大秦廷尉李斯,原就是个出身卑贱的小吏啊。
余子式的第一感觉是,韩非这言论杀气好重。贪污公款与出身卑贱倒是小事,问题在第二点,借秦王钱权结交诸侯,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这是在影射姚贾叛国啊!这帽子一扣下来,那就是诛几族的事了。
“陛下怎么说?”余子式沉思片刻后问郑彬。
“没动静。”郑彬摇了下头,“不过朝堂四野都传遍了,明日早朝怕是要出大事。”
“姚贾那儿呢?”
“据说抚掌赞叹韩非的文采,没然后了。”
余子式拧起了眉,半晌问道:“你怎么看?”
郑彬很是认真地看着余子式,“韩非这次没救了,真的。”看到余子式一瞬间拧紧的眉,他补充了一句,“除非他明日上朝宣称自己昨日中邪了。”不是郑彬不看好韩非,而是这上书的确有些无理。
姚贾携千金离间四国,瓦解了四国合纵攻秦的盟约,这是事实。韩非指责姚贾出使之后,秦国与四国的外交并无多大起色,这是他偷换了概念,要知道姚贾本就不是为了秦国与四国的和平而去,他是为了离间,而他的确不辱使命。至于贪污钱财,凭着郑彬对秦王的了解,只要你不辱使命,反正就给你这么些钱,能贪多少是你的本事。出身卑贱则更是无稽之谈,大秦朝堂什么时候看过出身?
郑彬与余子式一样,觉得唯一麻烦的是第二条,指责姚贾借秦王钱权结交诸侯,十足的其心当诛。但问题是,不结交诸侯你出使个鬼啊!不与诸侯交好,人诸侯能听你的吗?你说姚贾有异心,你说是就是?捕风捉影的猜测罢了,根本站不住脚。
“是有点麻烦。”余子式一时也吃不准韩非他到底想干什么,这要是韩非骂别人也就罢了,他挑对手还挑个战斗力极强悍的姚贾。要知道,姚贾不是光有是个普通的有功之臣,他是大秦上卿,家封千户,是个强硬的实权派啊。
“哪里是有些麻烦,分明是极为麻烦。”郑彬摇头无奈笑道,“你倒是挺看得开,赵高,我正经同你说,这事儿你可别掺和进去了,要是韩非被陷害倒是罢了,这纯粹的自作孽,没法帮。”
“我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余子式低头沉思,却没头绪。
郑彬看着自己热衷管闲事一百年的同僚,颇为无语,半晌他开口道:“提一句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据我所知吧,李斯与姚贾,政见倒是意外的相合,但是两人私交不深,勉强算是一党吧。当年姚贾携千金出使四国,李斯是朝中少数倾全力支持他的人。毕竟姚贾声名当年的确称得上狼藉二字,韩非那句‘梁之大盗,赵之逐臣’虽难听倒也是句实话。”
政见相合?余子式边琢磨边慢慢道:“李斯是法家,重利轻义,他相信利是维系君臣父子国家关系的唯一,所以他会支持姚贾携千金离间四国。李斯当初给秦王献策,其中一条就是派人携重金去六国收买重臣,能收买的就收买,不能收买的就暗杀。”
“重金贿赂,离间人心,钱财可是乱世攻伐一大利器啊。”郑彬叹道,“赵国郭开,齐相后胜,韩国内史腾,人心之险胜过百万之师啊,六国大抵是要亡在这些人手上。”感慨完毕,郑彬半晌又添了句,“不得不说,论权谋心术,李斯确是国士无双。”郑彬虽说与李斯不是一派,但是同为朝臣,他有时候也是真的佩服这位同僚。
听完郑彬的话,余子式再次陷入了沉思。
郑彬心里惦记着自家媳妇儿,一抬眼发现都已经是这时辰了。他一惊,匆匆忙忙就往外走,临走前还拽着余子式的领子喊了两声,“赵高你别掺和啊!”
余子式随意地应了两声,真听没听进去,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郑彬走后,余子式缓缓往屋子里走,刚跨过门槛,一抬眼瞧见胡亥正趴在矮桌上温书。脑袋乖巧地搭着手臂,竟是睡着了,那模样让余子式看得心中一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忽然都远去了一瞬。
他走过去,把胡亥小心翼翼地抱到榻上,给他盖了件薄被子。淡色天光从窗户里投进来,余子式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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