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逃生之路的窗户近在眼前,然而身后突然一阵锁动门开、衣料窸窣、拖鞋吧嗒的响声,一只皮包骨的手臂就横空而现司暇眼前,指头一勾就拎走了那只塑料板凳。
司暇怒不可遏,一转身就冲抢了他踮脚凳的人汪汪叫。提着板凳的风思遥色如烟灰,给了司暇一脚,又被他躲过,睡裙女子只得将板凳拦在胸前,哆嗦着嘴唇冲司暇吼:“别叫了!讨厌,别叫了你!再叫我就剥了你的皮!”
司暇见风思遥因害怕且眩晕而战战巍巍、摇摇欲坠,又见她袒露出睡裙的肌肤毫无光彩,好似缺水枯皱的老树皮,颈侧淤青色的斑疹也像是老年斑,司暇感觉,她的娇小玲珑突然就变成了苍老萎缩,她那一头乌发能映衬出的容色,已经没有几分光鲜了。
听说风思遥当年,是未婚先孕的叛逆少女,她到2011年顶多三十出头,可这般年轻,她却即将凋零,就算她再怎么没心没肺的跋扈张扬,司暇此时,对她也是同情大于厌弃,不由感慨她无人可依的凄凉现状,而对她大加宽容,主动后退远离。
风思遥从今个儿天光乍破开始,就一直处于头晕脑胀的烧灼状态,她强撑精神从外边摸回家,一回屋就倒头昏睡,直到在半梦半醒中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才咬了舌尖爬起,去往外屋,给竟敢不守在家里的儿子一个下马威。
而后,她瞧见了那奢侈品的手提袋,推己及人,立马想多,当即给了风静持一耳光。她骂风静持,怨他不自重,可她更恨自己,因此骂着嚷着就选择了逃避,躲回了她拥挤脏乱的小世界。
扑向床铺,风思遥想用被褥堵住自己的抽噎哭泣,却慢了一步,她伏在床沿上就嘶鸣哀嚎了起来,为她经历过的许多事。
她拿了儿子的钱,去找那男人,可她掌握的是完全虚假的住址,她像只无头苍蝇,在棚户区乱转,急得面颊上的肌肉都抽搐颤动了,却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吐一口带着劣质白酒味的酸臭热气,问她能不能现在就提供某种服务。
要在前几年,风思遥不管看上自己的是牛鬼还是蛇神,也就你情我愿的顺水推舟了。可今夕不同往日,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便急于弥补一生的遗憾,想找个爱她的人——无论她爱或不爱——纯做她坎坷一生最后的慰藉。
恰好,她在医院里认识了一个被妻子儿女抛弃的病友,两人“情”投“意”合,闪电同居。她把风静持给她的钱都花在男人身上,而那男人也还算不错,愿意听她倾诉往事,拥抱她抚摸她,还省下药钱给她买零嘴儿,拎回一大袋水蜜桃,蹲在垃圾桶旁剜去桃上的烂疮,切成块了喂给她吃。
她觉得自己总算找到“好”男人了。可她也知道,她能拴住他,靠的是风静持的血汗钱,不是她自己,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她是心虚的,所以在风静持赶走“爱”她的男人时,她的抵触与反抗那么虚弱而神经质,她想维持身为母亲的权威,可她就是一具空荡荡的皮囊,风一旦不再安静,她一定会被吹翻、撕裂——
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一直以来,她都怕着自己的儿子。她觉得自己如果不虚张声势,一定会被风静持的容颜声色吓得喘不过气来,毕竟,她想要的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她犯了大错,捅了大娄子,她以下犯上的后果便是持续了十八年的折磨,她一看风静持就想到那个人,她怕他会从阴间回返,以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她!
“呜……”风思遥坐在小凳上,抱住自己的头颅,黑发一通凌乱,脸色惨白的她不是厉鬼,而是心怀恐惧的怯弱妇孺。
在凳旁守望了半天的司暇一脸迷茫,他看着风思遥蜷成一团、兀自哆嗦,以为她要犯羊癫疯了,三步作两步就蹿到她跟前,扬起鼻子细细观察她的面容——
“司……”风思遥掩住双眼,指缝中有液体滑落。司暇似乎听见了自己姓氏的发音,更加屏息凝神——
“司君安……我恨你……!救救我啊!”
此时此刻,司暇竟然听见了自己那位早逝的小叔叔的名字,他的心一跳,就抖落极为诡异的关系图谱——
天!风静持该不是他的血亲吧?!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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