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没有理他们,仰着脑袋在穹顶上找有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他左右扫视了几遍,心头一惊,原本将整个墓穴都照得纤毫毕现的夜明珠,此时竟像是渐渐失去了生气一般,慢慢变得黯淡起来,直至彻底暗下去。
眼前霎时一片黑暗,只听得见哗哗的水声,像是水已经漫到了脚边,又像是有什么诡谲的东西顺着墙爬了上来。
所有人都噤了声。
纪泽抓着屋檐的手紧了紧,心也跟着紧了紧,巨大的水声掩盖了周围人的呼吸声,他甚至开始怀疑身边是否还有人,是不是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想要伸手去确认一下身边的副将还在不在,但是又害怕伸手摸到的不再是温热的躯体。黑暗中,恐惧慢慢地爬上他的心,他甚至不自觉的开始想象现在自己的身前是不是站了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或者,那个男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观察他惊惶的表情,思考着要怎么处置他。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纪泽觉得自己抓住屋檐的手都有些麻木了,身边突然传来“噗通”的一声水响,纪泽一惊,身边陆陆续续地传来了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身边的副将哽咽了一声,原本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三皇子,您乃皇孙贵胄,定然能化险为夷,望皇子出去之后,能替末将安顿好家中的妻儿老母,末将……黄泉之中定然不忘皇子恩情,当结草相报!”
说完还未及纪泽回答,身边就又传来了水声。
纪泽张了张嘴,觉得四周的黑暗像是张开大口吞噬生人的魔鬼,将人的理智一点一点吞噬得一点也不剩,最后留下的只有软弱和恐惧。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水声越来越多,个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士兵,在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声之后,没入了黑暗之中。
纪泽觉得自己的腿已经站得麻木了,身边的人不知道还剩下了多少,耳边只剩下了哗哗流淌的水声。他在恍惚之间,甚至生出了就这样松手,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抓着屋檐的手又紧了紧,纪泽觉得脚下一片冰凉。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是水漫到他的脚边了。
他朝着之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纪泽却抿着嘴唇笑了笑,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那里是整个墓穴中最高的地方,纪泽在身旁摸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顺着屋檐走。这里的宫殿非常密集,只要他小心一点,应该可以走到那个男人之前站的那个地方去。
他就不信,那个男人会把整个墓穴都淹了,除非他想把自己也给淹了。
纪泽拔出腰间的佩剑,将剑插-进山壁,顺着屋脊往主殿的方向走。
耳边的水声一直没有停止过,哗啦啦的响着,像是催魂铃一般。纪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摸到了箭矢,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随身多年的佩剑已经遗失在了水中,他遗憾地摸了摸腰间的剑鞘,觉得有些心疼。
箭并没有插-进青铜殿上多深,至多不过半寸,轻轻一碰就掉下去了。纪泽心中又是一惊,那刚才那个男人是从什么地方走的呢?难道真是凭空消失?
墓里古古怪怪的东西他见多了,但是却没有哪个墓主是像这样能走能跑能跳的,还长得跟常人一般。所以之前纪泽并未觉得这个人是墓主,只以为是守墓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小心地在原地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之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在那里坐了下来。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他心中的恐惧反而慢慢消弭了下去,开始思考那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他真的是守墓人的话,那么多半他是不能活着出去了,埋在墓里的人只要脑子没有毛病,都十分的厌恶破坏其墓穴的人,守墓人更是肩负着保护墓穴的责任,对他们这些闯进来的人毫不手软。单看那个男人的手段,也是没有手软的可能。
那他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呢?是鬼?还是什么精怪?
纪泽听着水声,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黑暗中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打量着这个数万年来第一个闯进来的生物。
纪泽坐在大殿顶上,等着那个人出来,但直到冰冷的水漫上他的脖颈,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过。他也没有站起来,任凭水进入他的口鼻,感觉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紧,脑子开始发晕。
水速已经缓下来了,即使他丝毫也没有抵抗,也没有将他卷到其他地方去,他一直坐在那里,感受自己的手脚一点一点变得冰凉,胸口开始剧烈的疼痛。
直至没顶。
纪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想着自己无牵无挂,死了也没什么,就是父皇可能会遗憾,少了一个可以为他提供东征西战财力的人。
直到睁开眼睛,他都以为自己是到了黄泉路上,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盯着他的人是哪路小鬼。
纪泽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身来,却又被疼得躺了回去。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胸口,里面疼得撕心裂肺,像是被剑伸进去搅了一通似的。
那个人颇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似乎是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纪泽暗道人家在地府是没有见过人,所以惊奇一下情有可原。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不是也死了吗?
他抬了抬眼,青铜的屋顶直映入眼里,又伸手在身下摸了摸,冰凉凉的,还有着花纹,明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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