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时候遇到竹马,他也曾天真地以为他孑然一身的孤单,终于结束了。
两年后,那个女孩出现,一个暑假颠覆了他仅有的全部。
竹马牵着女孩的手求他成全,他们那一架打得很厉害。
竹马是继父同事家的孩子,当事情不可收拾地摊到母亲面前,等着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她当时是怎么骂的?
“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丢我们的人,你怎么不干脆去死呢?反正同性恋早晚得艾滋。”
而后的事更加不堪回首,她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为了防止他逃走,把他在家里狭小逼仄的储藏室里,关了整整两天。
那是2006年,离中国把同性恋者从精神病患者的名单上正式删除,已经,五年有余。
楚绎在阁楼窗边站了一会儿,本来就不算明净的天光褪成沉沉夜色,才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也没心思吃饭,他直接回了房间,那个三口之家,手机现在没拉黑他的人也只剩那女人的小儿子一个,楚绎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
而后拉开阳台的推拉门,也没开灯,转身靠着床脚坐在地板上,默默地等。
风夹裹着沁凉水气从洞开的门呼呼地往里灌,一室山雨欲来的凄清。
他眼光看着远处墨色浓晕的天幕,那终究是给予他生命的人,到了现在,依然留着余地转圜,就算是他对母亲这两个字,最后的敬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铃终于响起,悠扬的铃声划破沉寂。楚绎手一抖,搁在膝盖上的胳膊放下去很快拿起手机。
果然是他要找的人,飞快地接通,电话刚凑到耳边就听见女人气急败坏的质问声:“你找你弟弟干什么?”
没等楚绎回答,女人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舅舅为什么会见记者,更不知道他干嘛那样说,他欠了几十万的赌债,我跟他早就不来往了,他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楚绎说。
因为她有顾忌,她不敢。只能从利害出发揣测自己的亲人,不知道谁更悲哀。
又听见女人说:“我跟你爸为什么离婚以及我嫁的是你的谁,这些事,你最好不要出去乱讲,否则你喜欢男人的事,我也可以抖出来,鱼死网破我也不怕的。”
楚绎喉头一哽,到嘴边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原来,已经破碎的,还可以继续粉碎成齑粉。
就到刚才为止,他都还是想着替她粉饰不堪的。
过了好久,才沙哑地颤声开口,“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音传来:“我不能让你弟弟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爸爸妈妈怎么样。”……
车停在别墅门外,秦佑从车里下来,院子里狂风大作,风卷着碎石沙砾,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抬头眯眼望过去,别墅楼上一片漆黑,楼下客厅的窗子,只有微弱的灯光透过来。
但他猜楚绎应该在家,秦佑大步走到门廊下,打开门,果然,楼道的灯亮着。
楚绎好像有难受时把自己藏在暗处的习惯,秦佑心里头不安更甚了,本来他是打算让助理先回来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安排人留下那边处理后续事宜,自己亲自回来了。
这些天他几乎没功夫关注其他事,等他看到新闻,楚绎的事已经闹得如火如荼。
他问过燕秋鸿,燕秋鸿说:“长远不说,眼下的麻烦就是,《不夜之城》里边楚绎那个角色也存在跟父母冲突的问题,而且里头这个剧情一直存在争议,事情解决不了的话,可能面临换角。”
秦佑知道楚绎跟他家里人关系紧张,但眼前的事实显然比他料想得还要糟糕。
缓步走上二楼,晦暗的房间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直到脚步在楚绎房间门外停下,门没关严,他清楚地听见屋子里的人,用嘶哑的声音,无比坚定地说:“你记住,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谈,单纯是因为,你当初把我关在家里两天,最后是你小儿子偷偷放了我。”
虽然声音森冷得像是刀锋般凌厉,可是语气中有种看破世事,绝望透顶的苍凉。
秦佑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光线同样晦暗不明,只是大开的阳台门透出凄冷的天光,风呼呼往里吹,刮起窗帘猎猎摆动,大雨将至的夜晚,有种凄风苦雨的冷清落索。
而楚绎就坐在窗前的地上,幽暗中孤零零的一个影子,即使刚才的话说得那样冰冷无情,他手里拿着电话,整个人却是紧紧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从背后,甚至能看清他肩膀极力压抑地颤抖着。
他再开口的时候,声线近乎战栗地问电话那头的人:“我最后问你一句,当时你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到底是因为你真觉得同性恋是精神病,还是在图谋我的遗产?”
秦佑脚步顿住了,站在原地,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他好像明白电话那边的人是谁,好像也知道楚绎说的是什么了。
也是,当年如果只是单纯因为失恋,怎么可能把一个孩子逼到生无可念,走投无路到轻生!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楚绎手很快垂下了,手机重重地落到地板上。
房间里重归窒息般的沉寂,屏灯湛蓝的光芒在黑暗中冷幽幽的。
楚绎就坐在那没动,紧紧抱住双腿,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颤抖得像是风中的树叶,像是要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一点。
幽暗中,他的背影并不单薄,却落寞。就像是只受伤之后独自舔伤口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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