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低地蓄洪之日起,当日于朝堂上,大将军梁冀启奏,要求朝廷拨款治水,众官一时甚为惊讶。桓帝未说什么,只是看了一下李溙。
李溙面色不改,镇定自若地回道,“大将军建言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可下官实在不敢接受。当日在朝堂上一诺千金,如今虽洛阳大水又起,但下官也做到了不让百姓流离失所、无辜丧命。”
梁冀听得李溙如此说,很是烦躁,“让朝廷拨款又没让你出,该你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轮得到你推辞吗?!”
李溙听得梁冀发怒,只是些微讶异道,“当初下官也是考虑到了朝廷的为难之处,才这般节俭着的啊。今年六月又发地震,去年平乱、大水都费了不少钱财,前些年也不太平,圣上加服、赏赐都从简着手,国库着实空虚啊。”
司空胡广微微点了点头,慢吞吞道,“大将军一心为民确是好意,只是李大人说得也很是有道理,这国库空虚,花费在今年未出大患的治水上,来年再出了什么事,那还有钱咯?”
梁冀听得老油头都如此说了,只得咬咬牙道,“治水涉及洛阳百姓安居乐业,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本官捐资百万钱,不用国库拿钱。”
李溙听得梁冀如此说,想来也差不多了,遂道,“大将军高风亮节,下官负责治水,很是感动,也想效仿大将军。不过下官家财不丰,即捐资十万以表心意。”
百官听得亦纷纷效仿,或谄媚于大将军梁冀,或生出恻隐之心,或沽名钓誉随波逐流而已,不管如何,最后也得了数百万钱。桓帝见百官如此,虽有些疑惑,却也再向洛阳治水追加百万钱。
待退朝桓帝入崇德殿偏殿休息会时,歪靠在榻上,小黄门张让给他轻轻揉捏着额头与太阳穴,桓帝觉得舒缓了许多。拉过张让的手慢慢抚摸了下,忍不住问道,“你说那跋扈将军怎么会突然转性主动捐款呢?”
张让捂着嘴轻轻笑了笑,“陛下,这您可就不知道了!”张让本就生得漂亮,又作这媚态,一时让桓帝很是喜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快说。”
“陛下可知李大人将城南一处低地作为蓄洪之处?”
桓帝思忖了一下,“与这蓄洪之地有什么关系呢?”
张让忍不住又轻声笑了笑,“这城南之地不是一般之地,却是一片上好的牡丹花圃,每当牡丹花开之时,映着那洛水朦胧之姿,最是倾国倾城。若只是简单的花圃也就算了,可梁冀之妻,却最是爱牡丹花,每当花开,必定是要流连一番。”
“若梁冀之妻只是一般妇人也就罢了,可这梁夫人却色美,善为妖态,作愁眉,龋齿笑,自有一番情态;啼妆,堕马髻,折腰步,甚是媚惑;大将军可是又宠又怕。”
“这花圃一下被淹了,梁夫人定日日磨着大将军呢,百万钱于大将军又算什么。金玉珠玑,奇珍异宝,将军府中多得是,就连那车辇羽盖,都装饰着金银呢。”
桓帝听得,捏了一下张让的脸蛋,“就你知道的多。”
张让翘了翘嘴唇,“那是自然。瞧这大将军,看着凶恶,很是粗鲁,想不到却如此惧内,对夫人可是好着呢。真是看不出来啊!”
桓帝笑了笑,摸了摸张让的头发,“这些事是说不好的,有些看起来很是宠爱,但却也不一定,有些不为人知,却说不定是放在心尖上的。世人只能看到外表或者听信传言,事实到底如何,又如何得知?不为人知又如何呢,人总是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而不是为了别人的想法。”
张让听得,想又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很是乖巧地趴到了桓帝的怀里,轻轻地用手抚着桓帝的胸口,像是要抚去那些令人不安烦躁的情绪,“可是我觉得梁将军对自己的妻子还是很好的啊。”
桓帝听得,像是叹气似的笑了笑,“那我对你好不?”
张让听得,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安,眼皮不禁抖了抖,但还是应道,“应该是好的。”
桓帝用手抬起张让的下巴,手指稍微用力地捏了捏,眼中似乎划过一些狠意,但又带着一些不舍,“知道就好,最好经常放在心里反复琢磨琢磨。有些事情,不该做的就别去做!”
张让瞧得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很是惶恐,连忙起身,想拜倒在地上,身体却被制着,动也动不得,眼神有些闪躲,只能颤抖地说道,“如奴才愚昧,不知陛下何解?”
桓帝轻声冷哼了一声,放开了钳住的下巴,不再看张让,只是用手指不断地卷着他的长发,“是吗?!梁太后质问朕民间流言的事,不知是否与你有关?”说完又带着些狠意盯着张让,像是要用眼神把他钉在那,见张让有些惶恐,发着抖,却不回答,又不禁拉紧了那缕头发,轻轻地却似转了千百回似的问了声,“啊?!”
张让见得如此模样,早已吓得不知如何时候,泫然欲泣道,“陛下,奴才也没得办法啊!”说完这话就将头埋在桓帝的怀中,身体微微发抖着,像解释又像是神经质般地自言自语道,“奴才自七岁就被送进宫,十七岁遇得陛下,才得到这般殊宠。这吃人的深宫,像如奴才这般蝼蚁似的人,怎能想怎样就怎样呢?许多人指着向东,奴才不敢向西;询问今天的天气,奴才也不敢回答今天是什么日子;赏赐奴才福气或是祸端,奴才也都得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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