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客也演过了,兴师问罪也问完了,现在该起驾回宫了吧?
他看向对面,叶峥却抬手撑住额角,疲惫地闭了闭眼。
江可舟忽然想起他说的“顺路”,他回来时在楼下看到一辆眼熟的车,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叶峥的车。叶总出门一向要带司机,很少自己开车,如果他今天是顺路的话,司机应该跟他在一起。
可楼下那辆车里明明没人。
一个奇异的念头在江可舟的脑海中慢慢浮现成形,他下意识地避免往这上面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或许根本就没什么顺路,叶峥就是特意来堵人的。
可他们已经分手了。
“叶……总,”江可舟轻声说,“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叶峥闭着眼一动未动。
江可舟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叶总?”
叶峥像是被他惊醒,撑着额角的指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眼睛半睁不睁,似乎有点不耐:“怎么又叫上叶总了?”
江可舟心里猛地一颤,手指无意识地蜷曲起来,像是猝不及防被这句话击中了软肋。
他第一次被叶峥带上床时,叶峥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江可舟勉强定了定神,起身绕过茶几走向叶峥,他有点轻微近视,平时不带眼镜,走近了才看到叶峥手没挡住的地方、耳后脖颈上的皮肤都在微微发红。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了?热吗?还是哪儿不舒服?”
叶峥听见他的声音,提起一口气挺直脊背,强打起精神:“没事。”
“手拿开我看看,”江可舟毫不迟疑地扯开他的手,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探上他额头试了试体温,又抓住他的手指,“发烧了,手好凉,你这是着凉感冒了?还是哪儿发炎了?头疼不疼?嗯?”
江可舟这个人天性温和体贴,而且吃软不吃硬,不论身份,对于暴露在他面前的脆弱总有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说白了就是个操心的命,所以他很怕别人生病,尤其是像叶峥这样强势惯了、难受还要硬挺着的人。
江可舟的手泛着凉意,贴在滚烫的额头上让叶峥觉得很舒服,腋下被塞了一支冰凉的体温计。他来时就有些倦怠乏力,本以为是被江可舟气的,原来是发烧了。前几年生病,要么忍一忍挺过去,要么回家躺着等保姆伺候,江可舟倒是几次在醉酒后照顾他,可惜他喝得断片儿完全不记得了。叶峥从未清醒地看过江可舟忙得团团转的样子,见他蹙着眉头找药,竟然还觉得很高兴。
十分钟后。
“38度5。怎么突然就发烧了?”摊开的掌心拢着几片药片,江可舟把水递到他手边,不无担忧地道,“先吃药,感冒的和退烧的,实在退不下去就去医院。”
“感冒而已,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叶峥懒洋洋地倚在沙发背,也不伸手接药,就张嘴等着吃。江可舟拿他没办法,只得亲手喂给他,又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几口水:“打电话让小刘来接你?”
“回去折腾别人做什么?”
哦,不折腾别人就就留下来折腾我,听起来很有道理嘛。
叶峥像一只受伤的兽王,用“你有意见就让它烂在肚子里”的眼神盯着他,道:“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边住。”
江可舟违心地点点头。
他从衣柜里找出几件出差前没来得及收拾的叶峥的衣服,又拆了新的洗漱用具给他,把主卧腾出来让给病号。叶峥洗漱完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烧得脸颊发红,躺在床上,被江可舟用厚被子裹起来。
关掉顶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夜灯,男人陷在枕头和棉被中的侧脸出人意料的俊美沉静,疲惫掩去了锋芒,而灯光柔化了堪称凌厉的线条,紧抿的唇角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江可舟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被角掖好,在床头放了一杯水,准备去客房睡觉。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叶峥反应速度很快地扣住了他的手。
江可舟被他扯得一屁股坐在床边,把他的手从自己腕上扯下去塞回被子里:“别乱动。怎么了?”
叶峥用与他敏捷反应完全不相符的虚软缥缈的鼻音说:“我头疼,你帮我揉揉。”
☆、cer3
从说出分手的那天起,江可舟就自觉地拉开了和叶峥的距离。性格使然,他不善拒绝主动强势,但对自己的规束近于严苛。他不想做个分手后还纠缠不清、讨人厌的前任,既然选择了一刀两断就该避嫌,哪怕疾病似乎让叶峥暂时忘却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这样一个事实。
他用了点力气,挣开了叶峥的手。
“不早了,赶紧睡吧。晚上不舒服就到隔壁叫我。”
叶峥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睁开眼睛盯着他,因为不舒服还皱着眉头,不知为何竟然显得有点撒娇似的不高兴。
印象里江可舟似乎天生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哪怕有时叶峥折腾得过了火,也也能一言不发地忍受下来。他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卖身”这项义务,敬业得叶峥简直想给他颁个奖。
这个拒绝尽管委婉而且不明显,却微妙地刺中叶峥的神经。像是一道明晃晃的警戒线,昭示是他先放弃了主动权。
他翻了个身背对江可舟,闷咳两声,瓮声瓮气地说:“睡去吧。”
江可舟动了动嘴唇,感觉有点不忍,伸出去想给他掖被角的手在半空迟疑地悬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落下。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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