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改,念转。
楚云溪只觉得自己就像只埋在土里数年的蝉,如今钻出了泥土爬上了枝枒,正一点一点地蜕碎那身上的壳,逐露羽化扬翅高飞的那道裂缝。
「该回去了。」
看著天边缓沉的夕阳,楚云溪闭上眼,深深吸入飘散了土味的空气,然後才睁开双目,收拾起耕作的农具,回到那间虽是用稻草砖头砌成,却著著实实是自己的那个「家」。
t* * *
夜里,砖屋内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焦急匆促的马蹄踏破了夜里的宁静,纪敏一身布衣尽是尘泥,疲惫与憔悴写满了他的脸,勒马收缰的下一瞬,一人一马再承受不住连日的奔波累倒在砖屋前的空地。
说来也巧,这天白日列丹弓领著军营的将士们上山狩猎,一方面是给士兵们添菜;一方面也是顺道练练他们的脚程与箭术。到了晚上,只需升起一堆火,白日里的野味就成了美味的大餐,再配上几人或用俸禄或用平日做些工活挣来几吊钱换成的酒,夜空星子、野味薄酒,背屋处的小坡就成了众人高谈畅饮的欢乐地。
是以马蹄声奔驰而来时,值夜的人也在饮酒高歌,失了些平素警戒的水平,这才让纪敏毫无拦阻地奔至屋前空地。倘若换了平日,由著列丹弓或其营下将士轮值夜守,对上有人策马急奔而来,急於拦阻下,就算刀剑没伤了纪敏,也会为了要拦下马匹不得不朝马儿攻击,急驰之间马儿骤受袭击,动物自保的本性下或扬蹄人立、或折腿侧倒,无论如何骑在马背上的人都会因此受伤。
况且纪敏连日赶路,体力早已透支殆尽,若再於奔驰间被摔抛下马,马儿在惊慌之下重蹄乱踏……如有不幸,後果让人不忍去想。
所以说,这天下之事无巧不巧,倘若上述情况果真发生,那麽让纪敏连日疾行的原因,可能受此变故而无法提前让楚云溪等人得知。那麽因果相袭之下,或许……这些人、甚至是天下人的命运,都将因此变故而扭转成不同的结局。
「他娘的,谁的马乱奔乱跑的?」赵央一脚踹在纪平的小腿肚上,跟这些与其说是军官不如说是流氓的男人们混久了,近墨者黑下,就连斯斯文文的赵央也学会了粗口。
纪平缩回被踹疼的小腿,一脸委屈,「小央子你不公平,今天负责给大家栓马的明明是将军,你干嘛不踹他?老是踹我。」
列丹弓偷嘿了声,拎著酒瓶一副事不关己地在旁边看好戏。
「哼,我就看你不顺眼,怎样?」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
「嘘,噤声。」
啪!
「闭嘴!」
大个子带著酒意的抗议还没说完,楚云溪和列丹弓两人,一人一手遮住了纪平的嘴。只不过列丹弓在遮住纪平的嘴前,在他右脸上多刮了一巴掌。
嘶嘶──嘶──
两道人瞬间从草地上拔起,飞身奔至屋前查看。两人落地停足时,看到的便是纪敏连人带马软倒在空地上的一幕。
「纪敏──」
焦急一呼,列丹弓奔至纪敏身旁,松开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粗缰,将人抱离马背。墨黑的骏马失了昔日的光彩,侧倒在地上剧烈地喷著热气。但看眼前这光景,便知定有厄事,否则三哥怎舍得自己心仪之人如此不要命地连日奔马。
「小弓……京城……京城……」
纪敏的疲惫早过了限度,见到列丹弓的脸後心下一松,才说了几个字便闭眼昏倒在列丹弓胸前。
「他是?」楚云溪疑惑的声音由背後响起。
「将军将军,这到底是?」
「耶?纪大夫?」
「什麽?是纪大夫吗?天哪他怎麽跑这来了?」
「楚大哥这到底发生啥事?」
「大哥?将军?喂喂喂,你们倒是快说话啊你们。」
紧追而来的一群人也被眼前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纪敏吓了一跳,巴铁几人曾跟纪敏接触过几回,对这长得比娘们还漂亮、嘴巴毒却心肠好,医术又高超的军医打心底的喜欢。见纪敏虚弱成这德性心下大骇,究竟京城那发生了什麽事情,需要纪大夫不要命地奔波数百里?
绝对是大凶之事……
列丹弓抱起纪敏,转身向屋内走去,同时吩咐:「巴铁、朴晋。」
「是。」
「你们两个去把黑风照顾好,还有,沿著纪敏来的方向逆回去走一遍,把路上所有的痕迹全都给我抹去。」
二人颔首领命,顾马的事情巴铁自动揽了去,消抹马匹痕迹的工作则让细心的朴晋负责。
几乎是同时间地,楚云溪转头向成玉、卫七两位宦官道:「你们现在立刻去镇上买些退火降烧的草药,给大夫祛烧。」
「是的。」
「大哥,那我……」纪平看看楚云溪,又看看赵央。
「一人各打两桶冷水往自个儿头上浇去,醒醒酒,今晚你二人负责守夜。」
「知、知道了……」一想到得把冷水往头上淋……唔,光想就觉得冷。
赵央卷起袖子往井边走去,回头一看纪平竟然还定在原地没动,怒得扯开嗓子劈头就骂。「死大个儿,你是没听见大哥的命令吗?还不快来帮忙打水?」
「唔……可是小央子……这井水冷啊……」
「你是打算违抗命令吗?那好,我这就去跟列将军告你的状。」
「呀啊啊啊,别别别──」纪平急得直抹汗,拽著赵央的腰带死也不敢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赵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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