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不断飞逝倒退的只有被雪压折伏在路边衰败的苇草,寒冷的劲风不断从包拯不愿放下的帘子下灌进车内。公孙策看着包拯快天亮时回到府里就一直没舒展过的眉头和紧绷的脸,心中亦是和包拯一般如火燎原恨不能身生双翼飞到边关,只盼能见到葬身冲霄却能回还人间的展昭,他们这些年来压抑着的伤痛也许到了那一刻才能稍稍舒缓。
临行前书房中的长谈,包大人曾问他:公孙先生,此次本府前去见到展护卫,他若是真与那辽国有所瓜葛,你说我是否还能像从前那般铁面无私?
包大人如今已是当朝丞相,他看着那双满眼悲凄的双眼,竟不知如何回答。枉他公孙策人称一代智将甚至有人将他比与诸葛孔明,但他知道,他差的太远,太远。在情理之间,他已经不能再像当年公堂之上,断案决绝只护理法。这世间太多的纷扰太多的迷惘,都只因为掺杂了人太多纠缠不清的情感,才变的难以理清。难以看透……
精骠体壮的骏马拉着几近四轮腾空的马车飞驰,疾行的数人都恨不能缩地成尺,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人比他们更急切的渴望见到展昭,他也是,这世界上最渴望见到展昭的人。
白玉堂仰头把皮囊中最后一口浓烈烧刀子倒进嘴里,就随手把它扔在了黑褐色的雪堆上。
这边塞的酒味道最是不好,它虽永远比不上酒入愁肠让人回味万千的十八年陈酿女儿红,但在这苦寒天冻的塞北雪天里,却是最好的烧肠烈酒能保住人不断流失的体温。
这是一个下风处的凹坑,里面的雪和冻土黄草已经被他踏得混在了一起。不大,正好能容下他一人避风而已。拉紧身上的狐裘努力驱赶不断涌上来的睡意,他星夜兼程的追踪了七天七夜,才终于在这幽云平原上追到了那一营急驰的辽军。
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远处似乎有风卷起战场上的撕杀马啸声扬到半空中融进铅灰色的云里。
但那些,都已经成了他的过去。
他知道,这次完全不顾大局的弃营而逃,被抓到了,回去就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可是,这些和猫儿洒在这片他用一生来维护的江山上的热血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三年,没有猫儿的三年,他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没有猫儿的日子,他生命中的头十四年里,并无太大感觉。只因为他那时只知道江湖上有个侠名远播的南侠,并不知道,会有那么一个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侠骨傲岸温而不屈,但只在他眼前会哭会笑,会烦恼会表现出让人疼惜的脆弱与寂寞,却又会与他在月下对饮问剑并肩杀敌,永远能放心把背后的位置留给他的御猫展昭,他的猫儿……
人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失去的和未曾得到的。而这个叫展昭的男人,则占据他白玉堂十四岁以后的所有生命。
讽刺的想起猫儿曾经看他挥金如土时痛心的表情,那只节俭的猫总是怪自己太过浪费。但是猫儿你可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一个人知道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之后,你怎么能残忍的叫他放手,怎么能残忍的叫他剖出心肝挖出已经深藏其间最珍贵的宝物。
只是,就算是在最绝望的时刻,他也没有后悔自己招惹了那只御猫,就算曾经在黑夜里思念他的猫儿直到泪光满眼,他也会混着泪水吞下杯中的女儿红。这爱断情伤,为什么要在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后才想明白,对丁月华的冷嘲热讽和只要一见到女子对那只猫示好自己就会上前撩拨生事,这一切,不过是他早已失了心,超越了兄弟的界线,把他当做知己,当做了世界上唯一一个进驻他心间的人。
他窝在这凹陷中其实并不比站在空旷的平原上吹风好上多少。唯一还能靠着取暖的坐骑飞龙也因为怕惊动辽人的骑兵被他赶回宋境。漠北的寒风,冷,但他的心却犹如烈焰焚冰,刺痛焦灼。
从他见到猫儿,却总是一次次让他从自己的指尖错失,已经过了多久?总是阴沉沉的天空让人辨不出时辰也分不清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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