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长叹一声,像安慰孩子般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直到怀中的颤抖彻底平复下去。
他低头握住舒容予的肩,稍微拉开一段距离。舒容予眼睛都哭得通红,顾泽拿过一边已经凉了的毛巾,替他擦了擦脸。
时值初夏,饶是夜间气温不高,刚才一番动作也让两人的背心全部汗湿了。顾泽转身去衣橱里拿了一件t恤,走回床边,伸手撩起了舒容予的衣角。
舒容予触电般惊跳起来。
之前已经脱力似的男人拼命摆脱他的手,挣扎着向床的另一边躲去。
但是已经晚了。刚才的一瞥足以让顾泽看见,舒容予的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疤。新旧不一的疤痕,从胸口到腰间,向更深处延伸下去。
舒容予还在慌乱地向后躲:“不要看!”他将自己蜷成一团,“不要看……”
啪。顾泽听见某根弦终于崩断的声音。
他扔开手中的衣服,屈膝上床,向舒容予的方向挪过去。
舒容予畏惧地一缩。
顾泽停了下来。“前辈。”他平静地唤,“你看着我。”
顿了几秒,舒容予犹犹豫豫地看向他的眼睛。
顾泽的目光湛然:“认出我是谁了么?”
舒容予眨了眨眼,停留在眼角的泪水随之滑下,在他的脸上蜿蜒成一线。
顾泽慢慢靠近他,一伸手,将人揽到了怀里。他没等舒容予有所反应,低头凑在舒容予耳边轻声说:“我是顾泽。”
温柔的吻落在他的侧脸,啄去了那滴眼泪。舒容予身体一震。顾泽的吻却没有停下,从脸颊一路上移到眼睑,再到额头,似膜拜又似巡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从额头到眉心,再到鼻尖,而后——在唇上蜻蜓点水的一触。落子无悔。
“别再认错人了。”
☆、酒醒(已修)
翌日一早顾泽睡得迷迷糊糊地一翻身,直接从沙发翻到了地上。
他从牙缝里嘶着凉气爬起来,瞪着自家起居室发了一会儿呆,昨晚发生的一幕幕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自己间接地灌醉了舒容予,还把他带回了家。
还吻了他。
最后这个认知让顾泽瞬间清醒过来,飞快地转头看向卧室。房门开着。顾泽记不起昨晚自己离开时有没有带上那扇门了。他内心挣扎片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朝里面望去。
床上已不见人影。被褥和当时自己随手丢开的t恤都被叠得整整齐齐,码放在床铺的一端。
走了吗……微微皱起眉,顾泽自己也分辨不出此刻心中是何滋味。万一舒容予还记得昨晚的事,暂时避而不见当然是本能的反应,也好给彼此一点消化的时间。但当真看到空荡荡的卧房,心底却又升起某种莫名的怅然。
他沉浸在矛盾的情绪中,以至于耳中钻入厨房里传出的动静时,整颗心都骤然提了起来。
烧热的油锅发出毕毕驳驳的细小声响,食物的香味充斥了逼仄的空间,不断满溢出去。
舒容予在做煎蛋。
晨光透进窗口洒在他的身上,从厨房门外的角度看去,是一道清瘦的侧影。顾泽看着他将一只金黄色的煎蛋盛进餐盘里,铲去锅中的残渣,又倒上一点油,将第二颗鸡蛋打了进去。
背脊挺拔,只有颈项垂下柔和的弧度,侧脸上的表情是一如工作时的认真。淡薄的晨曦勾勒过他的鼻梁至下颌,在转折处打出几片微弱的晕影。
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这个人的身体上,留下那么多狰狞的伤痕?
是他口中的方野,还是另有其人?
顾泽盯着他看了片刻,无声无息地后退几步,重又走回来:“早上好。”
舒容予闻声转过头向他一笑:“早上好。抱歉,我见你还在睡着,就自作主张做了点早餐。”
“哪里。闻起来好香!”顾泽走去帮忙把餐盘端上桌,顺便倒了两杯牛奶,动作间避开了舒容予的目光。他不能确定舒容予对昨晚还记得多少,因而也不能主动提起,索性等对方先开口。
舒容予显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小顾,昨天真是麻烦你了,一路把我带回来,还占用了你的床……”
他语气诚恳,倒显得过于镇定。顾泽忍着追问的冲动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在意。”
舒容予在他对面坐下来,不好意思似地笑笑:“我不常喝酒,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喝醉,昨晚——肯定很失态吧?”
“前辈不记得了吗?”顾泽状似随意地对付着盘里的煎蛋。
舒容予皱着眉望向远处,又为难地收回目光:“抱歉。”
看来是全忘了。
顾泽定定地打量着舒容予一如既往淡然的眉目,忽而一笑:“你一直在念叨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他如愿以偿地看见舒容予的目光一颤。
“是吗?”舒容予低下头去,嘴角还勉强挂着一丝微笑,“昨天是一个重要的朋友的忌日。大概是我心里想着他,就不小心念出来了。”
原来如此。
顾泽突然觉得舒容予一系列反常的举动都有了解释——主动答应自己参加聚会、明知道不胜酒力也不拒绝众人的碰杯、醉倒之后的胡言乱语,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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