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那天晚上薛照常留校加班,刚刚将文书堆成的巍峨大山彻底铲平,就听见叩门声。他抬起头,看见气定神闲的男人正倚在门口,抱胸望向自己。
薛起身:“师父,您怎么来了。”
n反手关上门。两人相对而坐,他首先开口:“我来道个别。”
多少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刻,薛平静地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明天。”
薛沉默了一下:“您以后,有什么计划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计划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n笑了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计划过在这所学校里待上一辈子呢。”
薛低头:“您……理应留在这里。”
n懒散地向后靠了靠:“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人活到这把岁数,没什么是了不起的。我只是有点不放心你。”他眯着眼打量对方,“以后小心被他们今天捧上去,明天踩下来,折腾不死你。”
薛微弱地笑了一下:“我记住了。”
“不过,你这小子倒也没有那么好欺负。”n眼中隐隐闪现出的慧黠,“当年你还在我家玩时,就跟现在一个样,成天把自个往书堆里埋。那个年纪的孩子们是最闹腾爱玩的,从没见过像你那样的。我当时还在想,这孩子也太不善交际了。后来有一次我直接问你。”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昔日的学生,“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
“你说人各有志,你的目标和他们不一样。”
n忽带感怀地一笑。“薛,其实心气最高的那一个,应该是你才对。”
薛愣愣盯着自己的指尖。
“我的目标……”他终是低声开口,“我的目标,一直是您。”
“嗯?”做师父的意外地睁眼,“才这么点?”
薛大笑出声。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笑得这样酣畅过,像是积压了多日的苦闷与惨淡,都在一笑中泯灭。
办公室的灯光苍白垂落,如同被铁面无私的岁月碾平了起伏,洗尽了颜色。
当日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怎见白驹过隙一眼十年。
“我总是想,如果一直努力下去,会不会有超过您的那一天。”薛疲惫地摇头,“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去争那个位子。他们不明白,您离开了,我就永远等不到那一天。那个位子,我永远坐得不甘心。”他苦笑着看向n,“您叫我以后,朝哪里走下去?”
n微笑。
他想说,我并不是你前路的终点,只是半道上障目的巨石。他想说,没有了我的阴影,你才能看见天地浩大,路途修远。
他想说总有一天,你会赶到我的前面,迸发出更夺目的光芒;而总有一天,你也会被更年轻、更无畏的后生超越。
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生生不息的运行模式。
但他没有说话。他已经懂得,有些事情人们将会在岁月中自己体悟。
n站起身:“保重自己,来日方长。”
“您也多保重。”薛随之起身,送他到门口。室内透出的光线吝啬地晕开,那道熟悉的背影迈步进夜色中,他蓦地脱口唤道:“师父——”
n回头。
薛一时找不出能说的话,尴尬地僵在门边。
有那么一瞬,只觉得心中空旷得怕人,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挽留些什么。可仔细想来,又已经没什么可以挽留。
n笑了笑:“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薛点点头,转回身去,关上了房门。
☆、番外 变更3
聚餐设在陆云家的花园里。一张摆满餐盘的长桌搁置在花园正中,凭来客自取。二十余位宾客都是z校的学生与家长,分散在各处或坐或立,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顾泽无奈地被父亲挟着,听他与聚会的主人客套:
“久仰久仰,您果然名不虚传哪。”
“多谢多谢,您真是一表人才。”
“过奖过奖,您家小陆云这么优秀,前途无量啊。我家这位应该多跟他学学。”
“哪里哪里,您家小顾玉树临风,又才华横溢,正好是我家这位的榜样。”
顾泽暗中忍耐,却见对面同样被挟着的少年,脸色也不太好看。
家长们终于结束了亲切友好的开场白,留下一句“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撇下儿子,自行把臂言欢去了。
顾泽与陆云同时翻了个白眼。
“总算走了。”吁气。
“是啊。”抹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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