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自知近来缺铁性贫血有愈加严重的趋向,特定营养元素的严重缺乏,必然导致身体机能平衡状态的奔溃。而且,她的生理期才刚结束不到一个星期。祁安用挂着大衣外套的左手手掌去按压自己的额头,额头的温度也明显比掌心高出许多,还沁出微微湿意。再次用手背感知,断定处于微烧状态,在人体的承受范围之内。朝着地面的方向,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而后将帽檐压得更低,锃亮地面的头像上,沉稳而优雅的黑色浓郁将整张脸庞暧昧地包拢起来,又在一抹闪光的漆灰之上,划过一道莹白的月牙形弧线。
向前迈着脚步,却偏转过身子朝那右前方眼镜老人的所在座位观望。此刻似乎有一个老人正目送着她离开,盯视着她走过的路,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一如既往地在眼中闪烁着某种失意与某种好奇。那失意与好奇,与生俱来地具有将陌生人拉近身边的引诱能力。也因此,一切源于不解的恶意排斥心理都将得到自我的谅解与宽恕。
祁安在印象里欲与已然消失的眼镜老人的影像作着最后的道别。低下头来,过于专注的视线能将不知深度的黑色大理石地面穿透,眼镜老人似乎正要借着最后的机会向她打出一声招呼。
还来不及辨明那出自眼镜老人口中的音色的形态,却惊觉头上的棒球帽帽檐磕上了某人身子的某处,以一往无前的无所畏惧之姿。
谁也没有出声道歉。因为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已经双双拉开距离地互相自然错身而过,互相消失在对方的右前方了。不需要特意地调整身子的角度转向,只要依照原来的趋向各自朝自己的前方走,偶然的错误并不会延续到下一秒。
其实,不过只是她的帽檐擦到了那个某人的胳膊而已。若不是低着头走路时,意识之外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脚步右上方的某人移动躯体的一部分和那闪亮的粉红色大码运动鞋,她也许就能听明那个眼镜老人到底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话了。
座椅区与银行大厅的光线界线并无泾渭分明,无论哪一方都部分存在于过渡性地带的范围之内。全身站在明亮的大厅之光里时,顿觉整个银行大厅似乎都在高速地旋转起来,从高大旋转门进来的人,被光速甩进了银行服务窗口之外,众人的发丝随着他们的躯体在她眼前光速飞驰。
她不知道自己是于何时开始出现这种俯视众人般的视野姿态的。意识到自己正倚靠在圆形硕大柱子边上,出神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在大门口降临又在右眼的余光中消逝的众人,或看着从左眼的余光中闪现又急刹车般的停靠在服务窗口前的众人时,祁安突然心头一滞,眉头紧紧地蹙起。
然而,匆匆忙忙抑或从容不迫皆各自当下状态而已,各自过生活而已。有何对错?何来优劣之分?人人都在各自的生活之中状态之下,追求心之向往的那方宝贵东西而已。即使知或不知需要终其一生。
走至银行大厅正中央,停住,向自己待了好长时间的座椅区回望,不禁浅笑出声。双唇是合不拢的咧开趋向。
一个人的自娱自乐自忧自愁的模式就是这样被充分执行的。包括正如此刻的对自己的执行模式进行评价的意识性行为。然而所有即时性的情绪,也都能够在三秒钟之内被自己妥善分解。
在右眼的余光即将彻底撤离座椅区之时,白色耐克标志之外的粉红色鞋面闪过她的脑际。祁安猛然一正视线,即刻紧随视线一正身子。整个身子都像正探视远方的什么渺小而强烈引起她的好奇的事物,一高一低侧着肩膀还向前微微倾斜着。只为了看得更仔细一点。意识一下子飞奔到稍有距离的前方去,左手上的大衣外套随着胳膊的垂直下挂直接从胳膊肘滑到了手肘,衣服的某些部位直接与地面相触到一起。
然而,此刻的她根本没有设想过,自己现在的行为正因为她张得更加大大的o型嘴巴以及与之相映成趣的身体姿态,将会在对面的影像中形成一幅怎样的风景。也许会扩散出丝丝缕缕让人措手不及的滑稽可爱的气息气质。
那个黝黑的小圆圈上而又有着强烈反光的镜头竟然正正地对着自己。那后面究竟掩藏着怎样的一双眼睛?而那个现在正趴在座椅区最后一排最右边椅子的靠背上,双手握着摄像机向前屈伸着双臂的男人,不正是刚才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穿粉红色运动鞋的男人吗?
祁安将在对面镜头中略微显得浮夸的表情姿态持续了三秒钟,随即为自己的大惊小怪一百八十度转弯地绷紧了下巴,还鼓起了腮帮,将左手手肘上的大衣外套抛起落在胳膊肘上。谁都可以成为谁的缪斯灵感,谁都可以随意采撷所到之处没有归属的免费资源。当个人只是作为景致的一构成要素存在于他人的镜头里时。
朝大门口回转身子之际,祁安向那边已经在座椅上升至更高纬度的摄像机镜头,重又献去一个自己最大程度的笑容。
似乎满载着某种归属感,镜头中的女子傲然屹立于银行大厅的正中央,身子正前方朝着银行的旋转大门。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将她的长发没有方向规律地四下拂起。前后过往而不无匆忙感的行人,在她的正右边自然绕成了一个半圆形。他们的神情达成某种共识般的善变在不明所以与惊诧之间。或朝她远远地眺望,或在离开之后远远地回头复查。
中心处的女子却是近乎不屑地浑然不觉。她自顾自地凝神注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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