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在那个幸运的清晨。双手由里小心翼翼地向两边打开木门,干冷的气流扑面而来,入眼的却是五十米之外的海棠树漫枝披挂的晶莹剔透。她顾不得因欣喜而踩空石阶的双脚,双眼凝着焦点,小跑着前进,又突然地顿住,神色已然宠辱不惊,微仰着头,伫立在跟前盛开着冰花的海棠树之下。再往前的前方,似有万丈深渊。老人的家里没有三孔插座。从进村伊始,她就没启动过电脑了。一些忽来的想法,若是觉得有必要,就记录在手机的便条里。夜里,她睡在离老人家不远的炕上,已经连着使用了几宿的棉被依然淡淡地散发着时间累积的霉味。那晚,在与老人家断断续续的交谈中,跨入千里之外欢聚在一起的人们齐声喊着倒计时的新年。
时间于她来说没有太多的现实意义,节日亦没有多么值得庆祝的现实理由,但是她并不排斥,她也愿意遵照惯例或是传统或是他人的意愿,花费心力将一些时段的特殊性执行与传播。时间让她能够在无灯的情况下依旧正常休息,节日好像是能让人们更加亲密的约定俗成的契机。若是时间可见,她已经舍弃了太多,遗忘了太多,只是少了对于未来事物的期待,她不过只剩现在周边的一切与幸存的自我本身。
机场里来往的人很多,假期已完,一天前就已经是上班的时间。就算是节日,也总是有些人愿或不愿地老守岗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人来接机,就像不是所有人都有人送机一样。尽管近年来飞机事故人为的或自然的较为频繁,每日仍有千千万万的人在通过飞机这一交通工具变换着地理位置。并且还有无以计数的人只能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搭乘一次飞机。
随后排进等候出租车的队伍时,前面仍有七八个人。她左手拄着行李箱的拉杆,右手扶在勒在右肩的电脑包背带上,头上帽檐朝后戴着黑色棒球帽,长长的金色自然直发从灰色羊绒围巾内沿着脊背垂落至腰际,斜向前望向某处的视线暂停了移动。她的前面是一位裹着羽绒服的男子,接近两米的身高,焦躁地不停踩动着双脚,明显不是在借此取暖。
再次向前离去两个人后,前面的男子才稍微安定了些。与此同时,祁安听见自己的后方有人正滑移着四轮行李箱飞速奔来。那种不可阻挡的气势也许令人心生恐惧,她前方的男子向后转过身来,视线越过她,落下一句轻声咒骂。
随着队伍的前进而向前挪移着,祁安听见那人讲电话的声音。语调低沉,听不出急速奔走后的喘息声,是有意的克制,从她的头顶斜后方传来。他快速讲着德语,而她竟在无意间听清了他谈话的大致内容。关于为了看在上海的东方艺术中心进行的古典乐演奏而作出的时间安排与妥协,时间在近半个月之后。然而,她未曾因此而生出任何顾盼,只是仍旧朝着那某个方向凝视着。
她看着前面的那个男子屈着身子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出租车。在协警的指示下正要迈开脚步走向正开来的一辆出租车时,祁安觉得有人从后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膀。
无所谓冷漠或热情,是一位沉默少言的中年女司机,普通话听不出太多的口音。打的去杭州站。她坐在驾驶室的正后方,偶尔打量司机的背影。车内的后视镜里,另一辆出租车已经全速追来。女司机伸手一扳,她幽深的眸子探进了祁安的双眼。
“小姑娘很久没睡了吧!”她说。
听她如此称呼,祁安对着镜子一笑回应。
“早就不是小姑娘啦。大姐你开秋石高架过,半个小时后喊我一声吧。”祁安自然地将目光移向窗外。
泛白的淡蓝天空,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从电脑包里拿出头戴式耳机。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十,开启飞行模式,以延长可使用时间。
打开音乐播放软件,从几十个排列有序的歌单中随机选择一个,再点开任意一首。是brandon lake的《》。每到一座都市,每经一个乡村,祁安都朦朦胧胧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想念着某一个人,追寻着他,却又远离着她,深深地撕扯又复合。这样的人物,不断变换着样貌。循环往复。好似在她的文字里,在她的虚拟世界中,又好像在她活生生的现实存在里。
音乐的声量开到任凭音响将自己彻底淹没,如此亦能令人渐渐浸入冥想的状态中。
雪虐风饕,只能翘首以盼来年的另一番春意。三道湾步伐滞后的小山村,仿若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然而只消短短几天,就能让满怀壮志只为猎奇而至的人诗兴全无。时逾两星期的东北山村生活,梦中恍惚又见自己在祁连山的盘旋山路上疾走至天黑,最终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去向了何处。暂住处语言沟通艰难的老人家让她想起远在南方的家人。
闭眼朝向窗外,黑色的视网膜上出现亮色的光斑。酸涩的眼睛再也不想睁开。听着歌曲,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戴着耳机坐在银河中,能很快地沉入幻境。任凭眼角因困乏而渗出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察觉到车子熄火停止了行进。祁安睁开眼,看眼外面。拉着行李来来往往的人,步履匆忙,目光坚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关掉音乐,取下耳机,连着手机放进电脑包里。女司机正在对着手机大声讲电话,一些关于轮班的事宜。
“姑娘,你的耳机好像漏音了啊!”快速讲完电话的女司机对着坐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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