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夫人那里知道李纨特又出了园子来往贾珠灵位前上了香,心气大平,却转了句道:“宝玉被打成这样就半条命了,她只记得自哀,实在小家子气。”
这话传到李纨耳里,便笑着对闫嬷嬷道:“嬷嬷这下可算放心了?凭怎么做都讨不了好去。往后嬷嬷也可歇了这腔心思,可不是省力许多?”说得闫嬷嬷也苦笑不已,自知这个死结,自己这边出力是再难打开的,从此还真不多指望了,真是大家省心。
又说黛玉待得宝玉回到了怡红院,得了消息,才带了人过去瞧看。眼见着他弄成这么副模样,不由红了眼眶,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宝玉倒先担心起黛玉被一路上的余热蒸得中暑,连“其实并不很痛,喊着只为哄人”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黛玉心里一阵心酸,又深觉无力——你既能体贴我心至此,便更该知道保重自己才是头一件要紧的;事到如今再多少温柔小意又有何用来!
这么一想,竟连眼泪也滚不出来了,只心里一阵干疼,又气又无力可气。一肚子话在嘴里转了半日,才说出一句:“往后你可都改了吧。”宝玉素来引黛玉为知己,在她跟前自不会掩饰,便道:“为了这些人,便是死,也是甘愿的。”黛玉扑簌簌落泪,却不是方才的伤心难过,只是想及妫柳所言,果然宝玉秉性如此,若以自己的心性,情到深处真是难逃劫数。实在是知道看清了这个死局,心空意灰,绝了希冀,才泪流不止。
宝玉顾不得自己身上疼痛,还欲起身安慰,却哪里知道,这一段心思自此却要开始化往他方了。
袭人见宝玉样子,心下更急怒无奈,又不好上前劝阻。心道这一个个不停的来探视,说了都是关切之意,实则反让宝玉劳神,更不得歇息了。那身上伤还如何得好?只是黛玉身份在那里,却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也是心如油煎。
一时听得宝钗同凤姐的声响,黛玉此时心里正乱,不耐烦应付凤姐的打趣,便抽身往后头绕过回潇湘馆去了。
这一闹,晚上贾母连饭也没怎么用,乱糟糟散了。鸳鸯看湘云还在同宝钗说话,便低了头问贾母道:“老太太,云姑娘这回可住在哪里好呢?”贾母才想起来还未张罗此事,随意道:“不拘同哪个姐妹挤一挤吧,如今都在园子里住着,地方也比原先宽绰了,她们也好说话。”鸳鸯得了这话去同凤姐说了。
凤姐往她们姐妹中去,方提了一句,宝钗便笑道:“我那里地方大,且听你要来就一早让人收拾过了。你若不嫌僻静,不如就同我住吧。”湘云自没有不乐意的,迎春几个也都邀其同住,到底还是往蘅芜苑去了。
到蘅芜苑都安置好了,两人坐了说话,宝钗道:“方才还当老太太要留了你同住的呢。我想着,只要老太太不留你,你大约是乐意来我这里的。”湘云便道:“那还用说?我方才还同袭人说呢,这许多姐姐,再没一个比宝姐姐还好的了。我若不亲你,还能亲谁去?”
宝钗笑拍她:“还都是些孩子话。”
湘云想起来道:“方才我看老祖宗边上还留了一间屋子的,床榻齐全,像也日常有人住的样儿。刚见时唬我一跳,只当是给我预备的,却又不像。”
宝钗笑道:“那是林妹妹的屋子。”
湘云不解:“她不是住了潇湘馆了,怎么还在上房留屋子?”
宝钗道:“如今姐妹们虽住到园子里去了,吃饭还是都跟老太太一起的。老太太怕林妹妹身子弱,让她早饭吃过了能在屋里歇会儿,不至于要急匆匆赶去园子里,倒不利于保养。因此便特让人紧着老太太屋子收拾了一间出来。寻常林妹妹也偶或在那里坐卧的。”
湘云摇头叹息道:“也只一个林姐姐罢了。”
王夫人晚上也没用两口饭,就往小佛堂跪着礼佛去了。玉钏儿同彩霞彩云打了招呼,急匆匆往家里去了。到家也不顾旁人,只寻她姐姐。金钏儿刚从赖家看了晴雯回来,见她妹妹寻她,便问:“怎么的?不会是太太让我回去了吧?”
玉钏儿怒道:“你还盼着呢?!知道盼着就省点事吧。今日宝玉挨打,里头就说有你的事。又有人往里头透话,道是你自去了外头跟撒了欢似的四处乱跑,还整日同人吵吵,显是满腹怨气的样儿。我还不晓得太太听没听说呢,你到底怎么样呢?!”
金钏儿一头雾水:“这话怎么说的,我自家来了,除了寻过晴雯几回,旁人我也没见过啊!你当我很有脸么?还到处得瑟去?!这又是那个王八羔子黑心眼的在嚼我舌头?被我揪出来有她好看的!”
玉钏儿想了想道:“那就是了!那话是厨上传出来的。想来是因你之前把晴雯弄咱们家来,让那多浑虫一家子失了好大一注横财,才有这话。这就对上了。今儿的话,我听小厮们说,倒像是环三爷在老爷跟前上的眼药。”
金钏儿哼道:“这话你该说给太太听去。边上毒蛇蝎子的不管,倒把我们两句闲话当个不得了的大事。”
玉钏儿虽也恨宝玉带累家姐,王夫人不念旧情,却也常怨金钏儿仗着自己生得好些行事轻佻,才惹了今日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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