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歌给他倒了杯茶,“你先冷静点,听我慢慢说。”
陈川心里一团乱麻,咬住下唇看着他。
“对于我来说,重点并不是借钱的问题。我听你母亲说你们遇到点困难,手头钱不够,你姥姥的住院费不低,当然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只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有什么困难能告诉我,我随时愿意帮忙。”
陈川见他说得诚心,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仿佛能看进心底去似的。
以前他觉得这双眸子很好看,好看到只要一望过来,自己一颗心就扑腾乱跳,似乎连手脚该怎么放也不知道了。
还觉得在这双眼睛下什么事也瞒不住,总觉得自己那点龌蹉心思早被人看得透透的,所以与周海歌说话,他总是不敢与他视线相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是现在,他却来不及心跳,也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自己在这双眼睛下窘迫极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他不怎么乱花钱,平时买东西也十分有节制,家里还有一本记账的账簿。他给母亲的那张卡里头都是他从上大学到现在一点点存下来的钱。
有奖学金存下来的,有拿奖得来的,有打工的费用也有现在工作的钱。
他知道这些钱不算什么,可对于姥姥的住院费来说却也足够了,为什么……为什么还……
陈川并不以自己穷而自卑,可他不愿意拿这些事麻烦别人,尤其是麻烦周海歌。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与对方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哪怕家境比不上,事业比不上,就凭他们合作的关系,他也觉得自己于对方是同等的。
可仅仅是一瞬,这种想法就如同镜花水月,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我妈借了多少?”陈川闭了闭眼,心里仿佛下起了雪,冰冷一片。
周海歌道:“两万。”
“两……!”陈川倒抽一口气,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转起了脑子,想到自己还有一部分钱是在银行存定期的,只要到期就能取出来。
“给我一些时间。”陈川低声下气地道:“今年之内……不,明年上半年之内,我会还你的。”
周海歌皱眉,“我说了这个不急,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吗?”
“我听明白了。”陈川点头,“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朋友。但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轻易给你添麻烦,尤其是在钱的问题上。抱歉,就算你说我迂腐也好,过于拘泥也好,但我不愿意给你添这个麻烦。”
周海歌闭嘴了,他抱起手臂靠在椅子里,静静地看了这个男人片刻。
初见这人时,他觉得对方简单又干净,一开始还以为是附近哪所大学的学生,身上一股未脱的稚气,总是在走神发呆,看起来有趣得很。到后来工作上碰见,惊讶于对方居然已经上班了,随后又发现他对工作十分认真,也很勤快,做出的设计图也很有创意。
陈川工作的时候和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跳动时,拿着铅笔在图纸上做简单的规划时,解说时的模样让他整个人仿佛都在淡淡地发光。
那是许多进入社会很久后的人都会逐渐丧失的东西,是来自年轻的朝气、热血和志得意满。
虽然许多前辈会将这称呼为不懂世故,但在周海歌看来,他却很喜欢看陈川工作时活力充沛的样子。
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着对自己工作的自豪,会莫名地传染给其他人,带动起周围人的热情。
虽然陈川自己并没有这个自觉。
可他现在又发现了一点。
这个小子,自尊心不是一般的高。看起来温良,说话和和气气,原来是因为你没有触动他的底线,而一旦触到,他便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刺。
与平日好相处的模样完全相反,此时陈川的话是不容置疑,毫无退却之意的笃定。隐隐给人一种无法反驳,也最好不要反驳的暗示。
周海歌手指在臂膀上敲了两下,道:“我知道了,那就按你说的办。”
陈川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
周海歌摇头,见饭菜上了,说:“先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是各有心思,陈川是食不知味,他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做,想到回去要询问这件事,那个人大概又有一堆抱怨和理由,因为工作上的事已经烦不胜烦,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身心俱疲,甚至没了应付的念头。
而周海歌则是自有计较,一边吃饭一边打量对方,见那人若有所思,眉头微皱,周海歌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等吃完饭,二人上车离去。本来说好是周海歌请客,陈川却坚持让老板收了自己的钱。
周海歌也不多说,带着人上了车往回走。
半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周海歌开了收音机,安静的晚间音乐在车里静静流淌,缓和了始终僵硬别扭的气氛。
“陈川。”周海歌第一次没用陈先生作为称呼,而是直呼了对方姓名,道:“如果你觉得给我添了麻烦,不如帮我几个忙如何?”
“诶?”陈川愣了愣,没想到周海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算是……等价交换?可自己没有钱借给他啊……是说对方也不需要吧?
“你给我添麻烦,我也给你添麻烦,这样就扯平了。怎么样?”
陈川想了想,点头,“好,你要我帮什么?”
周海歌勾起嘴角,手指在方向盘上愉快地轻敲了两下,“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14.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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