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致远一脸懵地听着,还想说什么节约朝廷用度云云,刚起了个头,就被李庚年抓着火速冲出了沈府,一路还饱受李庚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皇上说挤就是挤,皇上说不能一起坐,就是不能一起坐!这关头还节约什么朝廷用度!本侍卫自个儿贴钱都乐意!
——你这主事真是特别不上道!本侍卫都不想同你一起坐了!
——噫,虽然不能看见恩爱的皇上与温员外,臣,心塞塞,然,臣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龚致远被李庚年拖着走了老远,迷茫中,愣愣抬手指了指他眼角:“李侍卫,你怎么哭了?”
朝阳之下,李庚年立在街头吸了吸鼻子,身形悲壮,神容悲苦。
——本侍卫,只是觉得……俸禄,略少。嘤。
“哎哎?那是不是沈公子啊!”龚致远突然拖了一把李庚年的手臂,下巴往车驿门口扬了扬,“沈公子也要出城?看样子在雇车呢。”
李庚年一愣,由着他目光看过去,见车驿门口有一群家丁,正围着个雪衣貂裘的男人立在门口。那男人正长身立在人群里,委实太过打眼,同周遭一比,身影竟如仙鹤驾然于淤池,清明不染于浊,他手里拿了本册子,低眸垂腕,状似在挑车。
他感觉龚致远胳膊撞了自己一下:“李侍卫,不去说两句?”
李庚年呿了一声,死绷着脸道:“说什么说!明明是他大男人小气吧唧的,该说的我昨日都说过了!”
龚致远有些心虚道:“那也是……哎,沈公子把宅邸让出来给我们住,自己迁出去,还不知落脚何处呢,不问问好赖都说不过去罢!”说罢丢开李庚年的手就要走过去。
“你干嘛!”李庚年连忙拉住他,正色道:“等沈游方走了我们再过去,人家车驿忙不过来了,特别特别忙不过来!”
龚致远干脆抓住他的手往那边拖:“过去等也是一样的。”
“哎!哎!”李庚年两脚刹在前头,怎奈二人距车驿也没多远,龚致远死了命拖拽,最终还是给拖到了车驿门口。
“沈公子早啊!”龚致远元气满满地打了个招呼。
沈游方闻声,从车驿册子里抬起头来,肃眉微挑,目光从龚致远脸上划过,淡淡经了李庚年,丝毫没有波澜,只奉了个笑容,道:“早,二位。雇车?”
龚致远暗暗一脚踢在李庚年小腿上,李庚年吃痛,一脸瘪地忍着道:“是是,刘侍郎要出城。”
沈游方听了,便将手里的册子往前一递:“那你们先选,沈某只是来查账的。”
这册子横在二人跟前好一会儿,也没摆明是递给谁的。李庚年岿然不动,龚致远撞他撞得胳膊肘都疼了也不见他伸手,也是心里要怄出火来,只得重重叹了声,抬手接了过来,没话找话道:“这车驿原是沈公子名下的啊,沈公子产业真多!”
李庚年肚子里默默腹诽:可不多着呢,不多能投钱治水么?这点车驿算啥。
沈游方答龚致远:“此处不算沈某家业,不过是族中旧产罢了,趁着此行打点一二,今后或要变卖,尚且不知。”
——族中旧产?李庚年偷眼瞥了沈游方一下,又想起孙叔口中的那个“大少爷”来。
这时候龚致远一个人选的眼花缭乱,灵机一动,干脆合上册子向沈游方道:“沈公子,本官确然不会择选车架,还望沈公子作引一番。”
沈游方点点头,“不如沈某全权安排好罢了,无需龚主事费心。”
“可我们人生地不熟啊!”龚致远忽然一锤手掌,叹道,“祝乡此去路途遥远——”
“遥远什么,就小半日。”李庚年奇怪地看着他,“我都问好了,就是南城门出去——”
“城门出去还有老远!”龚致远狠狠一踩李庚年的脚尖,怒其不争道:“一路万一走错,钦差怪罪下来,李侍卫你担待得起吗?!”
李庚年抱着脚跳,疼得眼冒金星。
——你这猴子吃错了什么啊踩人好疼!!!
沈游方漠然看了看李庚年,又调回目光去看龚致远:“那沈某着人在车架上同去引路好了,如此龚主事不必忧心。”
“好好好!”李庚年含泪连连道。
——好你个头!龚致远干脆把他掀开去,上前一步:“刘侍郎此去是为探寻治水蓄水之法,既是与沈公子生意有干系,若沈公子得空,不如一道去听个便宜罢了,好歹知己知彼?”
沈游方垂着眼睛,睫翼轻动,状似细细作想,片刻后,也点点头,肃然道:“龚主事此话很是道理,沈某承了朝廷一份差事,自应肝脑涂地不遗余力,便是有事自然也待推了,能随行亦是好的。便请龚主事先行回府转告刘侍郎,沈某安排好车辆,即刻便过府去接各位大人。”
“好说,好说,”龚致远在心里给自己码了一排功勋,胸膛都挺起来,“那就隔会儿见!”说罢抓起李庚年的手:“李侍卫,我们谢过沈公子罢?”
——还谢过?李庚年气得牙痒痒,我想先把你打个谢过!
正这么念想间,他腰杆儿又被龚致远戳了一下,一缩之间竟状似鞠了个躬,当即更是愤懑。
龚致远咯咯笑,拉着他往回走了。
李庚年咬牙走了两步,想起了齐昱的嘱咐,又不得不屈辱地回头。
“沈游方!刘侍郎说,要两架车分开!你懂的!”
“……”
沈游方站在风里泠然地望过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艰难道:“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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