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白辰抱着酒罐子,直接拒绝。
章肃文瞧了他两眼,拍出一沓银票。
“不去……老夫有伤在身,要静养。”白辰刚刚探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章肃文不答话,又拿出一叠银票。
“有银子了不起么?”白辰别过脸,心道,“来呀来呀,用银子砸死老夫啊。”
他如是想,章肃文自然如是做。这一回,是让随行的侍卫抬进来满满的两箱黄金。
“添做寺里的香油钱。”
“啊!”白辰搁了酒坛,撒泼:“将军,你这真是要用银子砸死我么。”
章肃文是便服出行,但他怎么也是朝廷堂堂的一品大将,半夜宿的帐篷都比寻常的大了两倍,帐内搭着一张宽敞的床榻,侍卫说,章肃文吩咐了,白辰伤势没好,要他们多加留心,照顾好。
白辰在床上翻来滚去,这一路上,章肃文着实对他很好,事无巨细,皆是安排得妥妥当当。还让火头军记下他喝药的时辰,从来不曾错过。
然而白辰每每对着一桌菜流哈喇子时,却总能瞧见手腕上的那枚银链子在自己眼前晃呀晃呀的,搞得他每次只得安抚说。
“放宽心,放宽心。老夫心中所悦的人是你啊,不会移情,不会移情,不会移情。阿弥陀佛。”
“嘀咕什么呢?”章肃文进帐篷,连门都不带敲的。
“将军进门前是不是得敲个门先?”
章肃文回头看了眼帐帘:“哪里有门?”
“现在有了。”白辰手起光落,一道碧蓝的结界正正好好地堵在帐帘的位子,“麻烦将军敲个门哈。”
章肃文失笑,依着他出门,敲门。
帐外簌簌地飘起了细雨,卷得帐帘的一角微微拂动。
章肃文命人端来了红泥小炉,上面温了壶酒,炉中有文火缭乱,衬着案头的那盏油灯,光线柔暖,全然挡住了外头的寒气。
“我原以为上仙不喜酒色的。”
“哎哎哎,老夫喜酒不喜色。”白辰抿了一口,唇瓣挂着潋滟酒意:“想不到将军也是酒中名家,有如此上等的藏酒。”
两人你来我往,对酌几杯,酒兴上了头,章肃文问他,为何要答应和他去降妖。
“银子啊!”
章肃文告诉过白辰,他已让人查过了柳扇庄,的的确确那副水墨春晓的耳坠子只卖给过章肃文一人。而当天从蛛妖腹中剖出的,经查之后,也确定是柳扇庄的真品。
那便证明这只蛛妖是当真遇到过沅绣了,而沅绣的耳坠又为何会出现在妖祟的腹中,两人商量了几日,也没能想明白个所以然来。
至于章肃文又缘何要请白辰一同回去。
“将军是怕自己擒不住那妖物,还是怕自己不敢出手捉妖呢?”
白辰饮了口酒,一阵见血地指出他的顾虑。
红泥火炉温出的酒,不烫不冷,散着一股清冽的酒香,仿佛能将他指尖萦绕的血腥都一并掩去,然而也只是掩住,是怎么都消不去的。
章肃文纵横沙场多年,一杆银枪斩敌无数,又岂会惧怕区区妖邪。
可是,那夜躺在棺中的沅绣,一双绿幽幽的眸子,几乎夜夜都要闯入他的梦中。
所以他害怕,万一沅绣当真是妖,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动手降妖。
白辰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把玩着酒盏,瞧着对首那人。
“章将军,你是如何认识沅家小姐的?”
“我与她,原是发小。”
“哦,青梅竹马。”
章家一脉单传,章肃文出生时,章家阖府都把他宠成了宝。章肃文是个闷葫芦,无论旁人怎样逗他,小娃儿就是不苟一笑,紧张得章家人一度以为小娃儿是不是患了啥病。
不过,章肃文倒是很喜欢演武场,但凡章家找不到他的人,就一定会去演武场,且准能找到。
“哎哟!谁家的孩子!”
众家将演练,长箭离弦,射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娃娃,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裙裳,手中抓着一根冰糖葫芦,还剩下了最后两颗。
千钧一发之际,女孩身边突然跃出一道身影,抱着女娃就地打了个滚,擦着那枚羽箭过去。
章肃文跟个小大人似的,扶起女娃,还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哥哥,给。”
女娃伸过手把那支糖葫芦递给章肃文,一侧的脸颊上脏兮兮地沾了尘土,但笑容中,一对酒窝很是可爱。
“哥哥。”
章肃文一下愣住,那支糖葫芦就这么杵在他的面前,红通通的,却不知红的是这根糖葫芦,还是握着糖葫芦那女子的脸庞。
章肃文终于不再是一板一眼的冷面孔,偶尔沅绣唤他“哥哥”的时候,他也会回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女娃儿就笑得越加高兴。
之后,沅家忽然提出要不要给两人定下个娃娃亲,章父找到章肃文,询问他的意思。
“我的婚事?和谁?”那年章肃文八岁。
“沅绣,最常粘着你,你待她最好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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