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硬座坐上3、4天,是个正常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冯家双重伤的身体。阿华不得不将自己的座位让出来让他蜷缩着躺下,自己与那些站票的人挤在一起。
好容易挨到中途靠站下去一批人,冯家双那一排座位的人下车了。座位旁站票的人忙不迭把屁股挪上来,还没挨着就被冯家双一脚踢下去。
“他娘的你找死……”身材消瘦的男人破口大骂,却在冯家双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瞪视下噤声。
“看老子受伤好欺负怎么着,告诉你老子是放高利贷的,受的是刀伤!钱没收着火大着,有种你再骂,老子捅不死你!”冯家双冲他比中指。
整整一车厢的人都惊恐地望向他。
“滚,软骨头!”又是一脚丫子踹过去,吓得男人站起来把自己藏进去人堆里。
“阿华过来坐!”冯家双一声令下,阿华坐下来。冯家双换了个方向把头枕在阿华腿上,伸直了腿舒服得叹气,拍拍他:“小子跟大哥好好干,将来提拔你。”
阿华憋笑。
对面的旅客下车了又换了一家三口坐上来。男人戴付眼镜斯文相,女人长得颇为壮实,小眼面宽,说话中气十足,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很像他妈,黑黑壮壮的,穿着开裆裤流着口水。
三人一上来就面色凝重。刚坐稳男人就对女人说:“秀珍,跟你说了几次了,不要跟我妈吵,她岁数大了手脚不灵便,小孩子摔跤很正常,你就只管骂,你没看到妈的脸色有多难看。”言语中责怪很多。
女人立刻板起脸,冲着男人喷吐沫星子:“你没看到我脸色有多难看吗?宝子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怎么着,瞧瞧这磕的,我说她两句怎么了,带不来孩子就别逞强,手脚不灵便脑子也不清楚吗,不会看脸色吗。”
“你!”男人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气得不清。
女人见他不反驳,更得势:“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对你的吗,怎么没断条胳膊少条腿。”轻蔑地将自己老公上下打量:“也难怪啊,不知长得像谁,难怪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下子男人更是气得浑身哆嗦:“胡扯什么,再乱说话当心我揍你。”
“来呀来呀。”女人有恃无恐:“都说你比别人多长了根骨头硬气,终于硬气一回要打老婆啊!”伸手拽拽男人脖子里的挂件,更加口无遮拦:“红楼梦里人家嘴里含块玉出娘胎,你倒好,吐块骨头出来,连根肉丝都没有,难怪穷得跟鬼一样。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相信媒婆说你与众不同将来有出息,出息个屁,连儿子都养活不起,靠我娘家贴钱。你等着吧,等我妈看到宝子腿上的伤,还不知道怎么骂那老sāo_huò。”
闭目养神的冯家双眯着眼望向男人脖子,果然吊着个黑色骨头,细细长长的。
冯家双来了兴趣。刚出生嘴里含着骨头,这事儿真稀奇了。再打量了男人,冯家双瞪大了眼,睡意全无……
“啪!”女人脸被打偏,上头印着硕大手印子,女人愣愣望着男人。
“不准骂我妈,贱娘们。”男人高扬的手掌心通红,是用了大力道了。
女人小眼睛迅速通红,撕心裂肺大哭起来:“骂她怎么了,我就骂她!不要脸,死了男人就勾引自己小叔子,生个娃跟他爸一点都不像,就是你,邻居家都当笑话传说你不是你爸亲生的,连带着我和宝子也受连累,我们吃的苦还不够吗,你还打我,你这死没良心的……”边哭边骂就是不敢上手打,拉扯男人的衣服连带着脖子里的骨头摇摇晃晃。
冯家双的一双眼珠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家双饿了吗,我去泡面给你吃。”阿华看样子是受不了对面这两人的吵闹,找个理由把冯家双脑袋放下来,从包里翻出两盒方便面,挤出人群找开水去了。
冯家双脑袋磕在生硬的凳子上,瞪着眼跟着那块骨头摇来晃去……
阿华挤到厕所门口,虽然气味难闻,地上坐着旅人挡着道儿依然拥挤,起码身边清净很多,听得见火车行走的声音,放松着伸个懒腰,浑身骨头嘎嘎响。
“呵呵,他们吵到你了是吗?”
阿华转身,一个瘦个儿的男人正笑着看着他,跟那个打老婆男人有7分相像。
“你是?”
“哦,我是忠义的大哥。”男人的笑容很亲切:“弟妹脾气大了些,他们家里又发生点事儿不太开心,在车上吵开了,对不住你们,吵到大家了。”
阿华有些惊讶,里头一家三口一看就是农村出身,说话行为粗犷得很。这个男人说是他们大哥,却是个知识分子的形象,谈吐很上档次。
阿华笑开了:“没事儿,没事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车上有缘能碰到相互体谅一下没什么。”本来大家都是过客,以后也不会有往来。对着男人点头微笑,阿华抱着两盒方便面找开水房,发现被几个人把门口堵住了。
“你愿不愿意听听我们家的故事呢?”男人在他身后说。
阿华觉得纳闷,真是个奇怪的人,拉着不认识的人讲话,还是家事?出于礼貌,阿华转身看向他。
谁知男人也转身背对他,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风景。
阿华刚觉得不耐,男人说话了:“你可能觉得奇怪,弟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父亲不是同一个。我是兄弟里的哥哥生的孩子,后来妈妈嫁给我叔叔,生下忠义。村里人传的话给我家带来很大压力,但只有我知道,忠义的确是叔叔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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