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了茶沫子,啜了一口,方道:“你就是变着法子折磨我。那天出了点事儿,先走了,我让人告知了,你也体谅体谅你大哥。”
小妹刨根问底:“出事儿了?啥事儿?”
我说道:“本来自家妹妹出嫁,做哥哥的就舍不得,偏偏一个两个都来道贺,还有一个干脆就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我能干吗?我老依家的姑娘那都是宝贝,就是水也是镶了金边儿的水,我就和这人打了一架。”
我满口胡言,小妹倒是信了,眼睛发亮,问道:“谁赢了?”
“当然是我,你还想让哥哥输怎么地?”
“没有。你都赢了怎么不来沙龙?还直接回家了?”
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打了一架,衣服都脏了,头发也乱了,再去不是给你丢脸么。”
小妹“哦”了一声表示理解,扭头对太太道:“大嫂,既然大哥打赢了,我就原谅他了。”
太太用眼角睨着我,然后翻了个白眼。
又说了一阵,叫人摆出了晚饭,晚饭过后又聊了起来。
小妹报着近日的行程,末了说道:“我和艾伦后天去大连,然后跟他回美国,之后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短时期内不会回来了。”
说完抬头看我。
我说道:“那你还要不要继续念书?”
小妹道:“自然是要的,我和艾伦都还没有毕业,只是暂时休学,等到明年开学,我们会回英国完成学业,所以我说短期内不会回国了。”
我“啧”了一声,说道:“你也大了,有主意自己拿就好。”
话音没落就能感受到语气像喝了醋似的酸溜溜。
太太捅了我,夺过话头道:“不回来也好,找个僻静地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是最值当的,成天打仗,咱们小老百姓可受不了……”
她这么一说我倒晃了神。
我们这代人似乎生而为战,不知别人如何,反正我是如此:心里抱着战火消弭、祖国一统的目标,却从未真正考虑过如果真到了这一刻,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怎么做?这个概念很迷茫很模糊,就好像那些东陵山上采石的壮丁,他们恨不得赶紧把所有的山石都采光,这便能不再受劳役繁重之苦,只是真等到石头绝迹的那天,失去了目标的痛苦更会让人丧失对未来的憧憬。
我想起了刘国卿说的,等战争结束,我们就来谈谈我们的问题。
也许,这会成为我和他的新目标?
晃晃脑袋,把稀奇古怪的念头抛之脑外,同时听太太接着道:“正巧大家伙儿都在,我也说说送依航去医院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天气好,所以再更一章~
☆、第八十七章
说到正事,全家人皆面色整敛,尤其是依航,事关于他,自然要更加仔细倾听。
独有艾伦不甚明了事态,问道:“依航得什么重病了?”
小妹刚要张口,又看了我的脸色,末了扥了艾伦的袖子,小声道:“你老实听着就得,哪那么多话?”
艾伦顺着目光也瞅我一眼,很是不满地向后缩靠,不过没有像之前那般辩驳。吃一堑长一智,他也知道和我吵没好果子吃。
示意太太接着说。前几日她一直闹别扭,这事儿也没听她提起,这会儿说了,想来是那位刘太太带着消息回来了,现下也不算晚,等把依航安顿好了,就真的无家事之劳形了。
太太道:“那刘太太说,南北二京还有沿路的一些中原城市都有专门的戒烟医院,只是南京──也没什么人了。”说到这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只默默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想起去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了,光是想象也遍体生凉,便舒展右臂环过她的身子,以给予安慰。
太太接着道:“虽说南边儿这方面要系统、专业些,当年前清正式下禁烟令也是从南方开始的,可如今各处见天儿地打仗,还不比我们这儿安稳,就别想了。离着近边儿的就是北平、天津卫了。”
说罢看向我。
这事儿是讲究依航的,可正主却像局外人一般。依航在一旁待着,也说不上话,没了话语权,就像一只待宰的畜生,听着一群人讨论并决定他的归宿了。
到底是亲弟弟,平时骂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于是我问道:“依航,你怎么想的?”
依航甕声道:“我说不想走,你还能同意咋的?”
“那是不可能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对着他我总也不会像对着小妹那般温声细语,实在是因着他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有担当。他一向是没有担当的,自然而然就瞧不上他了,“留下你是甭想了,不把你这烟瘾掰回来,你就别进我老依家的门。你也别不服气,我是你大哥,没管教好你,我也没脸去见祖宗。”
空气中有一根弦紧紧绷着,似乎酝酿着什么一触即发的战事。
小妹忙陪笑着插科打诨:“大哥,你瞎说什么呢?都吓到我们了。”
太太也道:“就是,咱这不是搁一起商量呢吗。”
依航没敢吭声。我也不瞅他,对太太道:“接着说。”
“我觉着,天津卫要好一些,”太太在此处停下,咬了喜饼,就着茶水咽下,见我没反对,继续说道,“我在那边还有些远房亲戚,都是从北平避难过去的,也幸好还有些联系,能多照拂些个。”又对我道,“我合计着你的意思是把依航和弟妹一家一块儿送过去,依航戒烟的时候,孤儿寡母的有人照应,也不至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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