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鱼也落了泪,“阿市,论不论,子鱼现在都站不得你身边,你,放过我吧。”
垣市愣然,全然不相信晏子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挂在睫羽的泪珠儿啪嗒地掉成了串。
“你,不信我?”
晏子鱼摇摇头,“阿市,你以画描我,可知画中人,是你所想,还是我所立呢?”
垣市身子不稳,手中的剑哐地掉在了地上,一连退了数步,直至绛红稳住了她,才睁着一双墨瞳,百般酸楚难忍地望着晏子鱼。
不舍,不信,还是失望?
晏子鱼静静地望着垣市眸中的变化,强撑的冷静开始一点儿一点儿的坍塌,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殿外有人尖吊了嗓子。
“圣旨到。”
章公公进来,看见这一地的阵仗,心底叹了叹气,圣旨拈来,咳了咳声气儿开始准备宣旨,不想一直静默无言的晏闻山突地从一片跪地的人中直起了身。
“公公且慢,晏闻山有事先禀,还请公公禀过皇上之后,再来宣读圣旨。”
“哦?晏大人自来清傲,怎地到了这关头上,就有事儿说了?什么事儿还是等圣旨宣了再说吧。”章公公一幅不打算理的模样,眼皮儿搭下,“奉天承运……”
“公公!晏闻山,愿降!”
☆、放手
“李林道,你还敢说朕的这个女儿没什么脾气?”
元帝从殿里走来,左手上裹着白绢,对李林道晃了晃,眼眉里一片骄傲,道,“阿市不是不发,一发,则无人可挡。”
李林道随着元帝走往殿外,一君一臣,就在夜间的凤翎殿外散起步来。
“午间被降青匆匆吵醒,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一言之祸。”
李林道正色道,“外面传的话为皇上掐断了大部分,唯独只流了那么一句出去,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想杀了她?”
元帝负手缓步,不掩兴致道,“晏子鱼为阿市以劫贡做的局的确很不错,除朕,除你,就只有阿市和她,以及朕的一只耳目听过此言。此言之中,林道你一定明白,朕一开始忌惮的是什么。”
“应该是那一句晏子鱼站在长公主的角度去想之言吧。”李林道失笑道,“有情人之间,此番说来,再正常不过。”
“但阿市不是常人,晏子鱼她也不是。”
元帝道,“若是单纯情动还好,姑且算个无心之失,所以朕拿她来试试,不算过分。岂料这丫头心思深,一句话说来,已经知道犯了大忌,忙不迭地嘱咐降青一番,还把你拖过去,为的就是拖住阿市,生怕阿市见到她什么惨模样来。”
元帝侧首,认真地望着李林道,严肃道,“你说,这样的人,朕该不该杀?”
“以其心算之深,的确该杀。”李林道点头,“但这样的人,早为长公主所揽,是公主之幸。”
元帝哈哈一笑,“的确阿市之幸,故而今儿阿市为她划了朕一剑,朕也不恼!阿市是王姐带出来的,便是你也扭不了她几分克己的性子。她生为长公主,以子生池水所生,除却朕,包括你们,最初之时,待她都不是诚心。她聪慧,方是知事,就明白了其中道理,自此言词做事都很小心,不罚不怨不多言,甚少与人亲近。然而她看似过分的为善之下,一直藏有一股不甘。久而久的,不知是为善磨平了她,还是她事事见多,惜命惜人惜起事来,一点儿该有的锐气都不曾有!早间说她一脚踢翻了人,朕还乐了一乐,谁知立马就敢为了晏子鱼刺了朕一剑,朕真的开心,也很心痛!”
元帝叹了口气,“晏子鱼不该杀,也的确该杀!朕也的确动了杀她之心。但朕很怕,很怕晏子鱼一死,阿市她,不知会变了怎般模样。”
“皇上为父为君,考虑的方面不算错,但长公主毕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皇上把路铺的再好,也得长公主走上去才是。”
李林道沉吟道,“晏子鱼今日一番考虑,的确震慑了林道的心。她小小年纪,考虑的不仅是长公主所虑,而是君臣民的三者之衡,这样的人,不是祸民之人,只要不祸民,她居于何位,都是幸事。”
“朕今日放过她,也是因她一句无论阿市是君还是民,她所居之位都是臣,所居之事,皆是为了阿市好。她将三者关系明白的很透彻,以臣居于中和,所以,朕想放手让她试试。”
李林道彻底松了一口气,“晏子鱼一放,公主也得放。”
“嗯?”元帝看了他一眼。
“公主今日这一剑刺出去,心底已有所立,日后便不会再束手束脚,皇上您压轴的筹码可以让公主试试接触了。”
李林道一扬眉,“至于她身边儿那些只拿钱财不办事的人,得让她自己下狠心给废了,否则,拖垮的不仅是她,也还有朝中的风气。”
“这事儿早该这么办了。”元帝压低眉,凑到李林道跟前儿道,“那朕是不是该再克扣阿市她一点儿银钱,凑一把火候?”
李林道对元帝忽而来的孩子脾性无奈,摇头道,“工商民道生,广陌的事,还是得以商制商,掘了广陌的根本才好。”
“话是这么说,可人实在难找,门阀家族,寒士难荐,广陌那边儿或有奇才,却难得在风原一见,愁也愁也。”元帝皱皱眉,“咱们转了多久了?掖庭那边该完事儿了吧?”
正说着,有小公公前来禀报,“皇上,晏家,愿降了!”
元帝斜眉一看李林道,转回去,故作正经儿道,“临死了来降,朕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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