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杀先是一愣,很快便微微笑道:“阿情懂事了,我这点腰伤,用不着搀扶。”
说罢,心里甜蜜得快溢出来,只想要夸一夸阮情,无奈不擅风月,绞尽脑汁,不过是一板一眼道:“我原本呆上四五年,就要赶回揭榜之地,因你的缘故,恐怕要逗留上一世。”
阮情抿着唇,望着赵杀的痴痴目光,远胜过千言万语。
赵杀情不自禁低下头,亲了亲阮情的脸颊,片刻之后便尴尬得很,摆了摆手,快步走了。
阮情依依不舍地看着赵杀,直到人走远了,方试探着张开嘴,小声叫了一句:“王爷。”
那嗓音不单沙哑,还有些低沉,跟他过去清越的嗓音大不相同。
阮情脸色发白,眼眶含泪,仍不死心,换了几句别的话:“王爷,阿情想伺候王……”
话才一半就赶紧住了口,只觉这般沉闷嘶哑的声音简直吓死了人。
多亏他今日守口如瓶,否则光凭这鸭叫一般的嗓子,早已失了宠。
更令人可悲可叹的是,这些日子,他连绸裤裤脚也短了半寸,长此以往,只怕再不复过去柔美纤细的身姿。
难怪他今日送去无数秋波,王爷还是不肯留宿。
想到老鸨常说的年老色衰,阮情泪眼斑驳,软软爬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住一团,一个劲地回想着自己过去的玲珑身段,婉转歌喉……
一个人开始回忆时他就已经老了。十八岁,他果然已经老了呀。
另一头,还自认少壮的赵王爷精神焕发,心情大好。
未时,赵王爷用去跌打酒半瓶,腰疾小愈,在院中威风凛凛地练了半套儒生拳。
申时,赵王爷亲自监工,赵王府全体家丁搬运砖石,修补院墙,众志成城。
酉时,赵王爷恩威并施,哄幼弟用过药膳、药丸、药汤、药浴、药油、药酒……
戌时,赵静酣然入睡,王爷背靠交椅,合眼小憩,不知不觉竟做起梦来。
梦里黄沙烈烈,他拥美人在怀。
怀中人穿大红的衫,束簇新的甲,眼神虽然傲,望向他的时候却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人像极了阿情,只是比阿情高得多,在他迷蒙晃荡的梦里曲起长腿,仰着头问:“你只喜欢我?”
顿了顿,又问:“你最喜欢我?”
那人连问几声,突然弯眉而笑:“都……不是?”
赵王爷听到此处,梦一下子醒了,用力一抹脸,满手是泪。
眼前花得看不清路,人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痛得迟迟喘不过气,醒后许久,仍在一个劲地打战,到后来只得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咬紧牙关,蹲在冰冷如水的石阶上呜咽。
等到赵杀眼睛酸胀,人一点一点平复下来,再回想为什么掉泪,为什么伤心,又浑然记不清了。
有这一场梦魇,赵王爷如今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浑浑噩噩地负着手,在自家后院转了几圈。两襟泪痕兼汗痕,被夜风一吹,更是凉入骨髓,到了这个时候,赵杀才想起该沐浴更衣了。
一帮忠仆见王爷打道澡堂,忙不迭地烧开香汤,往露天澡池中注入温水。
赵杀屏退左右,把玉冠除去,衣裤一脱,坦荡荡地跨进池中。
只见粼粼清波,环抱着宽肩窄腰,点点水滴,浅吻着光滑皮肉,赵王爷在澡堂,犹如花在月下,美人在灯下,都比平日还要英武动人三分。
他就这样闭目养神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四下一望,院里仍是静谧得很,只有半轮清辉轰轰烈烈地砸下来,满园浸了银霜的繁花露草,一池摇曳的月光。
如此良辰美景,偏偏他右眼皮跳个不停,仿佛有人敲过鸣冤鼓,声势逼人地走上堂来,快要找他算几经轮回的账。
赵判官战战兢兢地撑起身来,头发离了水,紧紧贴在他背上,侧耳听时,竟真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杀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王府的铜墙铁壁,只怕是瞪得太用力了,“哗”的一声,刚补好的院墙又倒了。
废墟之上,投着腿长腰细的一道黑影。
赵王爷脑袋里空白一片,等黑影投到自己身上,仍是全无主意,身体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已经哆嗦着手去抓自己的衣裤,还没披上,夜游的司徒将军就到了池边。
那人手里抱着一个瓷枕,眸光晃晃悠悠,睫羽忽颤忽颤。
赵判官慌得丢开长袍,直往后退,人贴到池壁上,才敢端起架子,凛然劝道:“司徒靖明!我堂堂赵王府,岂容你……擅闯!你若再不知好歹,惊动了赵王府里的高手——”
下人们守在院门外,听到王爷搅出哗哗的水声,恰好问了句:“王爷,还要热水吗?”
赵杀浑身一震,分明是被吓了一大跳,好在他智珠在握,定了定神,又压低了声音恫吓道:“说话的这几位,亦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我一声令下,任你武功盖世,也……哼!”
赵王爷一身王霸之气,几句话说得恩威并施,点到为止,寻常贼子听了,早已痛哭悔改,可那司徒靖明站在水池边上,垂着眼眸,听了许久,不过是抱着瓷枕探了探水温。
赵杀被他这动作吓得结巴起来:“你……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现在收手……”
司徒靖明置若罔闻,板着一张美人脸,在池边踟蹰了好一会儿,忽然朝他伸出手来。
赵判官愣了愣,揉了揉眼睛。
司徒将军仍伸着手。
赵判官吃惊过了头,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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