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之下,茯苓倒是心道,与其说那人是个将军,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游走于闹事之间走马观花的章台公子。
作为一个男子,此人生得确实不比寻常的俊朗,好看,然而……这毕竟还是战场。
茯苓随即便嗤笑一声,说道,“你们口中的天子麾下是不是已经全然无人了,才会派上这么一个书生来替他卖命打上这一场仗,还是已经自认他敌不过我们戎狄人,准备纳头便拜了吗?”
此话说罢,戎狄大军中便已能听得几声极为粗鄙的附和大笑着嘲讽的声音,多是在嗤笑当今朝廷无人,竟胆敢派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与他们迎战,还是个真真正正地地道道的文官,先前听闻消息的时候,尚还存着几分的不以为然,如今真真亲眼见到了,竟还真的就是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戎狄人尚武,以文为轻,见得此次朝廷派下领兵挂帅之人真正是个地道的文人,说笑之间也多有些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了。
弓枢咧了咧嘴,也朗声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们这些蛮子,怕当真是不知道我们将军的厉害,等会便让你们他姥姥的狠狠的自甩上自己的嘴巴子。”
林将军将视线缓缓在戎狄大军的面前扫过,只消一眼,心下却是已经不由的松下了一口气,率军的将领从扎合换成了茯苓确实多少令他有些始料未及,然而,军报之中所言戎狄的兵力倒还算是对上了八九分,想罢此处,心下已是一片的沉稳。
林将军执着马缰,带着几分低沉暗哑的声线,虽然沉稳依旧,如同磨砂一般丝丝扣入心弦迷人的嗓音,于人本身平静无波的调子无关的属于声线的一种性感。
林将军道,“女人本就不该出仕为将,若出仕为将,她便已经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弓枢:……
茯苓:……
第40章
茯苓向着朝廷一方的军马看了过去,那双眯得狭长的凤眼随即便将视线定在了阵前的少将军的身上,一手持着手上的马缰,一手拿着一柄长枪,长枪负于身后,最终横过胸前,握住枪柄的手势甚至略显僵硬,他不是个善武的将军,这个年轻的将军的手上甚至还没有一把能拿着趁手的武器,比如弓枢手里的关公刀,她茯苓手上的长刀,茯苓笑道,“你这做大将军的小儿,会逞些口舌之利,算得上什么真本事,不如我们战场上酣畅淋漓的打上一番最好才见真章。”
若论起年纪来,茯苓二十有二,倒是比林将军还要年轻上一岁,然而,茯苓十六从军,若论起军中的资历来,称上林将军一声“小子”也不算为过。
弓枢抡着身后的长刀在腰间绕上半圈,刀尖直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坯黄土,咧了咧嘴,笑道,“我敬你是个女娃娃,怎么说话就这么没规矩?你虽是女流,却是个武将,我们将军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阵前对战,女娃娃你莫不是在同我们说笑吧?这事说来可真是大大的不妥。”
弓枢转身拉扯着马缰与林将军拱了拱手,遂请战,“将军,不如由末将代将军于那茯苓会上一会。”说完,又看向戎狄阵前的大将茯苓,高声喊道,“女娃娃你可敢应战?”
林将军沉吟片刻,遂言道,“诸事小心为上。”
弓枢听罢此言,便道,“末将领命。”
茯苓虽是女流,然而从以往几月传来的军报来看,若论起武力,弓枢比之茯苓怕还是要差上些许,然而,于此,他却自另有一番自己的考量,弓枢为右路将军迎战戎狄大军,茯苓也不会真的扯下脸面于他应战,多少有些有失大将身份,自降了威风,茯苓是个比之男子还要心高气傲的多的女人,定不会贸然应战,然而,若不应战,又显得多少示敌以弱,故而,茯苓料想之中应该会派上手下的将领前来应战。
弓枢若要胜过茯苓把握不大,但若是要胜过他手下的几个偏将,胜算还是可以打上七八分的。
随后,茯苓耍罢几下自己手中的长刀之后,便果真不急不缓的说道,“一个小小的右路将军,何必劳烦我自己亲自出手。”说罢,刀尖也向着旁边随手一指,朗声道,“左路将军扎合何在?”
戎狄大军之中随后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声,“末将在此!”
两边的士卒慢慢绕开,从中间便走出一个头戴着毡帽,面目粗犷,面上多髯,双耳招风的大汉来,一双虎目之中隐隐露着些许凶悍之气,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重铠,身下的马也套上了一副由专门打造的护住马腹的银铠。
扎合向着茯苓左手按在左胸行了个部落里表示尊敬的服从的手势,随后便看向了弓枢,说道,“末将愿替将军迎战。”
弓枢出战的时候,林将军骑着马在面前兜转几圈后,背对着戎狄大军,张嘴遂翕动了几下双唇,言道,
——此人臂力过人,性悍勇,忌轻敌,小心迎战。
长期于军旅之中生活的将领多少也能读懂一些简单的唇语,便于己方众人私下里不动声色的传递军报暗语之用。
弓将军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也翕动了几下口型,说道,
——将军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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