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也知道自己大意说错话,十方楼众人是见不得光的,自然不能大声呼出他三师叔的名号。
“鹤影何在?”霍连云问。
“在马厩里。”穆采唐回道,“妾身去准备。”
“我要离家一段时日,府中诸事,你小心应对,老祖宗那里,就说我去中安城了,年底进朝述职,老祖宗知道。”霍连云想了想,又吩咐穆采唐多准备两匹马,就大步向外走。
“二师叔……”疏风跟在霍连云身后走了两步,听见霍连云冷冰冰的声音,“你留在侯府,过半个月,你师父来了,自会带你离开。”他一面说,一面整理领口,脚底下袍摆翻飞,身形显出疏风从未见过的急促,也明白过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能令高居陵阳候之位的霍连云也如临大敌。
……
出了侯府,赵洛懿松开李蒙,“跟紧我!”
李蒙莫名其妙,侯府高墙在侧,暗巷之中,并无车马。
一会儿,看见赵洛懿直接运气施展轻功上了墙,李蒙才回过神,忙提气跟住赵洛懿。足足跑出近十里,已出灵州城,李蒙那点内劲,虚耗光后,喘着气大叫:“师父等等,我跑不动了!”
已丢下李蒙近十米远的赵洛懿耳朵微动,返身落在李蒙身前,见李蒙蹲着,不住喘粗气,脸孔涨红。
“没用。”赵洛懿说。
“是、是没用,你又没教……”李蒙本来想大叫,却只发出低吟,兼喘息。
赵洛懿听得一阵尴尬,面无表情凝视黑夜。
李蒙伸手攀住赵洛懿的腿,又改抱住一旁的大树,事发仓促,可当李蒙定睛一看,赵洛懿身上已扎好一件武袍,背上还背着他的包袱,这个旧包袱李蒙十分眼熟,他还给赵洛懿洗过。
低头再看自己。
白刺刺的里衣挂在身上,他抓了把胸口撒开的里衣,呼出热气,才察觉一溜鼻涕挂着。
“师、师父,衣服。”
赵洛懿耳朵仍在动,不是一直动,而是偶或抖颤两下。
李蒙觉得看着怪好玩,要不是赵洛懿一把将他推到身后,差点没控制住想摸摸赵洛懿的耳朵。
包袱砸在李蒙怀里,赵洛懿冷漠道:“里面有两件我的衣袍,你先穿,等到了城镇还我。”
“……”赵洛懿说话从不自称“为师”,全是“你”来“我”去,这会也不曾有半点当人师父的自觉。
李蒙内劲耗完,正冷,磨磨蹭蹭拐到一棵大树后面。赵洛懿的袍子太大,只好把上衣下摆全掖在腰中,拿腰带系紧,不然上衣拖着,裤子也得掉下去。李蒙收拾妥当,把包袱拴好,刚想出去,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好师哥,怎么不跑了?”
李蒙不敢出去,躲在树后只露出眼睛。
一群人将赵洛懿团团围住,李蒙大略数了下,有十三人。其中蒙头纱的女人像是他们的头领,她身边还有个拄拐老人,光线阴暗,面容看不清楚。
只不过女人抖开的鞭子令李蒙反应过来,便是在侯府中忽然袭击他们的人。
“老头已将你逐出师门,我已不是你师哥。”赵洛懿说,搓开火石,不片刻,将烟枪点燃。
他倒是,逃亡还不忘穿好衣服就算了。李蒙不禁腹诽,连烟叶都随身携带,却不给自己带衣服!
“师哥这么说,就太绝情了,当年同吃同住的情谊,师妹永生不忘。”
那女人声音柔软,并无半点不正当的感觉,说的话却……李蒙听得不大舒服。
“带这么多人,挖坑要不小力气,你才一个人,会不会太累。”
黑暗里赵洛懿吸起的火星子让李蒙捕捉到他的脸,他根本没看女人,好像只关心他的烟枪燃不燃。
李蒙紧张得拳头紧攥,来者看着不善,而且不少,他不知道自己是兴奋还是害怕,只知道必然有一场激烈打斗。
女人敏锐地看向李蒙的方向,虽然知道在这片黑暗里,又隔着相当距离,女人看不见他,李蒙仍禁不住浑身发凉。
“你那徒弟呢?”女人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师姑在此,不知道要出来行礼?”
树林一片静谧,唯独风吹叶动发出的窸窣声。
赵洛懿吸了两口烟,不耐烦地皱起眉,烟枪在树干上一扣。
树叶霎时如同瓢泼大雨哗然而下。
长鞭抖落,赵洛懿出手极快,李蒙几乎看不清缠斗二人的一招一式。不仅因树叶遮蔽,还因为其余十一人也没有谨守江湖规则,让自称是赵洛懿师妹的女人和赵洛懿单打独斗。
而是伺机插手,甚至有暗器的冷芒闪动。
兵器碰撞之声铿然落在李蒙耳朵里,他犹豫再三,想来想去,手指快在树干上磨出血来,才决定,不能冲出去,赵洛懿既然没叫他出去,那就是不欲让他出去,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打疏风都不够看,这要冲出去,还没接近赵洛懿就被砍成不知道多少块。他活着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是赵洛懿死了,他亲手为他挖坟,把他安葬,李蒙都想好了,一定在上面写,不孝徒。
这么一想,李蒙眼圈儿发红,鼻中酸楚。李蒙自认在世上已没有亲人,赵洛懿怎么也是他师父,倒还算得一个亲人,现在这个亲人又要被他克死了。
一片哀嚎打断李蒙的胡思乱想,他定睛看去,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听闻倒地声,听去应当是倒了一地的人。
“唔。”女人吐血的声音十分明显,李蒙抓住树干,将脑袋向外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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