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帽子!”“需不需要扇子?”“有冰水,一瓶两欧元(约十五元人民币)!”完成了陪伴爸妈于梵蒂冈的观光后,在等客运时,路边的小贩以每分钟出现一次的频率来卖东西,我不断地拒绝,到后来甚至觉得很累。不过,听到他们之间彼此的对话就让我忍不住好奇,我原本以为自己能猜得出大部分语种,不过这回却完全无法臆测是什么语言。因此,在小贩又一次过来的时候,我便问他来自哪个国家,他说是阿富汗。“怎么会从阿富汗来到这儿?”“我是流亡的,因为我曾在塔利班底下工作。”这真是个料想不到的答复,而且还是在天主教大本营的梵蒂冈遇上了塔利班,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他的名字叫施萨德,我问他在阿富汗曾经做过什么,让人意外的是,他回答说当过警察。虽然他的英语不那么流利,使我们无法顺利进行对话,不过,他可是位说阿拉伯语、波斯语、乌尔都语与普什图语都很流利的精英分子。在塔利班执政时期当警察的他,于该政权垮台之后流亡到意大利,与其他十个流亡者共同住在由意大利政府提供的一间房间里,然而,由于没有任何金钱收入,因此不得不在大街上卖东西维生。当我正想再与他多聊聊时,他却突然拔腿逃走了,我这才发现,原来是有梵蒂冈的警察在取缔路边小贩。当梵蒂冈警察离开后,他就又回来了。“施萨德,你的梦想是什么?”“希望有个和平年代,我能回到祖国平凡地生活过日子。我把太太留在阿富汗,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所以已经好几年见不到她了。”“你不能直接回去吗?”“以现在的流亡者身份是无法回到阿富汗去的。我太太也拿不到来意大利的签证,何况我丈人也不允许她来。”“到底什么时候……”忽然间,警察又来了,施萨德再次跑开。这次来的警察一直盯着我看。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所以我根本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等了十五分钟之后,我只好登上了巴士了。不过,脑袋里却一直回想着,曾经当过警察的他躲闪梵蒂冈的警察,塔利班警察沦为梵蒂冈非法小摊贩的人生故事。隔天,因为想避开气温像蒸笼般的罗马,我们到了位于郊区、号称夏季避暑圣地的“罗马城堡”。当我午餐时间在找餐厅的时候,看见一位在街上卖袜子与纸巾的黑人,大概是天气实在太热的关系吧,他似乎都没有生意。恰好我到了快没有袜子可以穿的时候了,所以就叫了他一声。“o?(请问,多少钱?)”他好像不会说意大利语,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我会不会说英语。我说会,他就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只要来到欧洲,生活就可以过得容易点,但并不是这样啊。”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开始讲起自己的人生故事。他今年二十六岁,名字叫伊马,虽然在尼日利亚受过电器技师教育,可是因为没有工作机会而过得很辛苦。在电视上偶然看见欧洲,简直有如天堂,于是他决定出发到欧洲来。“在火烤的太阳下,花了六天五夜的时间,徒步跨过撒哈拉沙漠抵达突尼西亚。在旅程中,若遇到像自己一样徒步穿越撒哈拉却死在半路的人,就去翻翻他们的包,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食物或水。在迂回曲折的经历后,十分艰难地藏身于开往意大利的船上,你能想象连水与食物都没有、得在船舱底部过上五天的情形吗?而且,还到处都有洞洞不断灌入海水,深怕在到达意大利之前会被溺死。透过那些洞洞,偶尔也会看见鲨鱼,更担心它们会打穿洞孔进来。”像赌命似的,终于来到意大利了,但这里没有天堂。不知如何糊口,所以只好在大街上卖东西,可是这无法存到钱,动不动就受到别人侮辱。由于连个栖身的地方也没有,要不就露宿街头,要不就睡在其他非洲移民者居住的贫民区。同为人类生命的我,对他如此活着的现实感到歉意,也很感谢他对刚认识的亚洲旅行者,这般地打开心胸诉说心事。“对陌生人说出这些故事应该是不容易的……谢谢你。”“总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过日子吧!没朋友也不会意大利语,就连想诉诉苦也没办法。”从他凄凉的口气里,感觉得到如撒哈拉沙漠中一颗沙粒般的孤单。这不只是他只身一人而感到的寂寞,更有着人生活着不如别人的悲哀。“伊马,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回到自己的国家,世界上没有比故乡好的地方。还有,我想过更好的生活,这个啊(他用手指一指叫卖的袜子),这个不是好的生活。我希望回到尼日利亚做点小生意、结婚成家,过得简单点……”“那只要你下定决心,现在不就可以回去了吗?”“我没办法这样子回去。要是明天去尼日利亚大使馆,他们可以帮我订机票,但是这也等同于承认非法居留的事实,以后就再也不能来欧洲了。”“不能回到欧洲来,又怎么样?”“我费尽千辛万苦来到欧洲,哪能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只要能带着两千五百欧元(约一万九千人民币)回去就行了……可是这一年里什么钱都没存到……”两千五百欧元大约是意大利人一个月的薪水,但对他来说是扭转人生方向的巨额。过去一年里,连一毛钱都存不了的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存到那笔钱呢?我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太想念自己的国家,而让这一切不了了之。伊马在梦想纸板上写下:“我的梦想是回到祖国,成家并过着平凡的生活。为了使自己的人生更有自信,先赚一点钱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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