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护士大姐走了过来,把叶轻舟手里的器材盒接过来,“叶医生,真是对不住啊,陈医生放产假了,我们科里这个月人一直都调不上来。剩下的我们来好了,我看你下班後有事儿吧?刚才你放休息室的手机都响了好几遍了──”
糟!
叶轻舟冲到休息室里去,翻开手机盖,七通的未接电话,有四通是夏少谦拨过来的,最近的一通还是半小时前。
叶轻舟连忙拨了回去,手机的通话等待音乐是陈奕迅的《十年》,那哀戚的调调,每一次都让叶轻舟有种和夏少谦此人对不上号的感觉。
歌词里那一句“十年之後 我们是朋友”都循环三、四遍了,属於夏少谦那低哑的声线才从另一头响了起来。
叶轻舟想也没想地就慌忙解释,夏少谦听完之後却没跟平常一样发脾气,反而有些冷淡的样子。他“嗯”了一声,只说了一句:“那下次再约吧,今天也晚了。”
不知道为什麽,叶轻舟有种直觉,夏少谦嘴里的“下次”也许是再也盼不上了。事实证明,叶轻舟的直觉在紧要关头还是挺靠谱的,这时候的叶轻舟并不知道,他现在就站在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上,在他眼前就只剩下了两条路──
一条,是延续现在的生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许他刻苦一些,在三十五岁之前就会升上主任,到时候叶轻舟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不用加二十四小时的班,用不著累死累活地替人做嫁衣,薪水也能涨一点,也许他还能邂逅一个不错的女人,她不需要像陆曼那样漂亮,可是一定是个顾家尽责的太太,不会嫌弃他的家人,每年过年他们一起坐火车回福建,听老人家唠叨,他听她吐吐苦水,接著就是生孩子、养孩子,而夏少谦成了叶轻舟偶尔想起来的一个回忆,或者,他又会将他渐渐遗忘,两人从此再无交集。
另一条,是叶轻舟自己也看不到的路。他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很可能,过去三十年叶轻舟从未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走上这麽一条艰难的路。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想不到,有谁会想到今天在路上乞讨的流浪汉曾经会是个亿万富翁,又有谁能从今日的风光猜想到未来潦倒的结局。
叶轻舟没能想得到这麽多,他抢在夏少谦挂断通话之前,急忙道:“夏少谦,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喂,夏少谦,喂喂?你还在不在?”
夏少谦很久没吭声儿,叶轻舟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掌心,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是湿的。出了一堆汗。
叶轻舟等了老半天,夏少谦才说:“我在你们医院外面。”
医院大门对面的那条马路上,那里大白天都在堵车,晚上倒是空了不少,夏少谦的车停的位置刚好是死角的地方,又是黑色的,晚上黑蒙蒙的没仔细看还找不著。
叶轻舟才拉开车门,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就晕开来。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灰色的烟灰几乎要溢出来。叶轻舟想起来在夏少谦车里还放著尼古丁贴,他跟夏少谦相处的这一两个月,没见他抽得这麽凶过。
“处理好了?”旁边响起了声音。
“嗯。”叶轻舟侧著脸看看窗外,驾驶座上的男人敞著领子,露出脖子和隐约可见的锁骨。叶轻舟诡异地有些脸热,以前夏少谦还在他面前光著膀子走动过,也没见他觉著不好意思的,可自从想起来夏少谦是……是那圈子的人之後,叶轻舟说什麽也不能用平时的眼光开待一切。
他也想当著完全没事儿一样,可是这样做的话,其实也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刻意、更加不自在。
半晌过,叶轻舟听到他说:“还没吃吧?我也还没,你来选地方。”他停一下,又道:“先说好,我不要再吃新疆羊肉串,早上打个嗝都一股子孜然味儿。”
叶轻舟被他弄得一笑,上个月他经济拮据得很,轮到他请客的时候只好带夏少谦去附近的黑暗料理一条街啃路边摊,难为夏总屈尊降贵,手拿竹筷拌著麻酱凉皮,人家老板都怪不好意思地直擦桌子,谁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夏少谦到哪儿都大放散光弹,尤其那张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脸,还真不愧是在银行的借贷部门当老大的,妥妥儿的合法流氓啊。
最後叶轻舟拣了他们大学旁边的东北菜馆,现在这时间点一般没啥客人,只有服务员懒洋洋地坐著看电视。
叶轻舟叫了两份饺子、锅包肉、地三鲜,犹豫了一下转来问夏少谦:“你还要来点什麽?”
夏少谦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儿,“你来吧。”
菜上得很快,连给他们俩眼观眼、鼻对鼻的机会都没有。夏少谦也不知是真饿著还是怎麽著,低头一劲儿地塞著饺子,嚼吧嚼吧挺欢的,一句话没说。
吃到一半有俩学生进来,一男一女,看著就知道是小情侣,估计才刚谈上,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
叶轻舟也是没话找话说,“以前晚上图书馆关门後,我和陆曼也常一齐来吃宵夜,後来她嫌容易发胖──”
夏少谦突然冷笑了声,叶轻舟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总之那眼里还有点不屑,也没半点接话的意思。叶轻舟隐隐觉得夏少谦在发脾气,或者准确点说,有点像是闹别扭。原本好像还吃得挺来劲儿的,那一句话後就搁下筷子,一口接一口灌著可乐,叶轻舟暗暗瞧他,发现夏少谦不晓得在沈思著什麽,脸上面无表情。
来结帐的还是那个胖胖的老板娘,手里拿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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