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和见他没有说话,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觉得有些烫手。
“看来发烧是免不了了。”他低声咕哝着,然后转身朝门外喊了一声:“万木——”
但万木在厨房中烧水,没听见。
韶宁和想起万木也在忙,于是回头对伶舟道:“你若是冷,就先把被子盖在身上,我去给你找大夫。”
伶舟出其不意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韶宁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太……太晚了。”伶舟嗓音低哑,“明天吧。我……睡一觉就好。”
“不行,”韶宁和板着脸道,“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能拖着?你身子骨原本就弱,再这样烧下去,容易落下病根。”
伶舟仍是揪着他的衣袖不放:“现在……雨很大,等雨停了再……”
“别为我担心,我有伞呢。”韶宁和微笑着摸了摸伶舟的头发,然后便带上伞出门去了。
伶舟怔怔站在原地,目送韶宁和的身影消失在院外。
然后,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这个地方感觉有些鼓胀,又有些酸涩,还带了点彷徨和不知所措。
他知道,这是心动的先兆,然而这心动的感觉出现得太过突兀,让人猝不及防。
想他踏入官场十余载,一直小心谨慎地隐瞒着自己的性向,虽不忌讳出入风月之地,却始终保持着清心寡欲的状态,不曾为谁动过真心。
哪想重生为伶舟之后,他的定力急剧退化,竟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便莫名奇妙地栽进了韶宁和的温柔陷阱。
伶舟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不但比他小了十岁,而且还是韶甘柏的儿子,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抹灭的杀父之仇。更可悲的是,韶宁和明显对男人没意思。
伶舟皱着眉,按住自己烧得滚烫的额头喃喃自语:“闻守绎,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等烧退了之后,幻觉就会自动消失的……对,一定会消失的……”
这天晚上,伶舟果然不可避免地发起烧来,喝了大夫开的药之后,依然昏迷不醒,梦呓不断。
这样的高烧接连持续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渐渐回落到正常人的体温。也许是前几日烧得狠了的缘故,精神气消耗过大,伶舟又被打回到以前病恹恹的模样,下不了床,也吃不下饭。
这一场病可把万木给心疼坏了,当着伶舟的面直嚷嚷:“之前就不该让伶舟一个人去寻什么亲戚,现在倒好,亲戚没寻着,倒把伶舟的身子又折腾坏了,以后绝对不能再让伶舟独自出门!”
伶舟歪在床上,喝着苦了吧唧的汤药,无奈地呷了呷嘴,心想这下可好,原本只是为了找个长久的栖身之地,才演了这样一出苦情戏,结果却弄巧成拙地把自己给软禁了么?
第十章
伶舟病了三天,万木便伺候了他三天。
这期间,韶宁和居然也一直呆在宅院中不曾离开。大部分时间,他都习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偶尔也会拿着书到伶舟房里看,一边看书,一边听伶舟被万木用各种各样的苦药折磨得直抱怨,也算是一种乐趣。
到了第四日,万木终于忍不住问他:“少爷,这些日子您都不用出门的吗?”
“嗯,最近没有什么公务要忙。”韶宁和一边翻着书,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好几天不见李议郎来我们这儿窜门了,你们……吵架了?”万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隐忧。
韶宁和抬眼看了看他:“没有的事,只不过他最近比较忙而已。”
“他忙什么?”
“忙公务啊。”
万木怔住了,一脸严肃地看着韶宁和:“少爷。”
“唔?”
“为什么您和李议郎同为议郎,他忙于公务的时候,您却只能在家无聊看书打发时间?”
伶舟一碗药喝到一半,微微顿住,看了看万木,又看了看韶宁和。他心里有点替韶宁和感到悲哀,这主子当得实在太失败了,居然沦落到被自家小厮教训的地步。
终于,韶宁和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正色望着万木:“你以为我在偷懒?”
“……没有。”万木不敢与主子对视,气势瞬间低了下去。
“或许是我忘记告诉你了,现在李往昔已经不是议郎职务了,他被升官了。”
“什么?”万木吃了一惊,好奇地问,“他现在是个什么官?”
“光禄丞。”
万木一脸迷惘:“光禄丞是个什么官啊?”
“光禄勋的二把手,”韶宁和解释道,“低位仅次于光禄卿。”
万木渐渐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低位仅次于光禄卿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但仅是听到这“二把手”,就足够他吃惊的了。
“原来是他……”一旁的伶舟突然一脸想起什么的表情,拍着脑门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韶宁和转过头去看他。
“哦,没什么。”伶舟又端起药碗假装喝药。
“要把汤汁全部喝完,不准浪费。”万木惊讶之余还不忘监督伶舟喝药。
“知道了。”伶舟无奈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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