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春二娘唤作武郎的白衣人,此刻正闭目斜躺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上。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许多过去的人和事纷至沓来。可是,却模糊成一片,怎么看都看不清楚。他睁大眼睛,努力想看个究竟,却被魄渊的声音惊醒了:“阿郎,到家了。”
白衣人下了车,目光一扫,便被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华丽的马车吸引住了。他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那马车好一会儿。直到看管马厩的福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福寿想是没料到这么晚了阿郎还会回来,已经睡下了,看上去一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样子。待看清了来人,他忙不迭地对白衣人赔罪,听白衣人说了“无妨”,才舒了口气。从魄渊手中接过马缰,又对他解释道:“夫人午时就来了。”
白衣人还未开口,管事杨伯急急地迎了上来。杨伯一向处事稳重,这大半夜的候在正门外,又这么急匆匆的,虽说不是第一次,却也次数不多。
白衣人眉头微皱,淡淡地问了句:“何事?”
杨伯在一边躬身禀道:“大郎可回来了,夫人她,在大郎房中,等候大郎多时了。”
白衣人看了看夜空,月亮已然偏西,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杨伯忙解释:“老奴一早便告诉了夫人,大郎有要事外出,今日可能不会回府,让夫人先行歇息。可夫人她……”
白衣人摆手止住了杨伯的话。
母亲向来温顺,但任性起来,谁又奈何得了她?他都拿她无法,何况杨伯一个仆人?年轻时这样也就罢了,都这般年纪了,依然如此不知轻重,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儿。真是......让人头疼。
白衣人的寝房外间,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好几个婢子,皆低眉顺目大气都不敢出。白衣人眼光一扫,发现除杨氏是府中的人外,其他的,都是年轻宫婢。婢子们见他走了进来,表情虽无变化,却都松了口气。白衣人的目光在几个宫婢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转头悄声问杨氏:“夫人,可是从宫中过来的?”
杨氏也悄声回答:“回大郎,是。夫人不肯回房歇息,非要等着大郎回来,老奴怎么都劝不住。”
白衣人一个人进了屋,看见母亲靠在竹榻上,一手支额,已是睡了过去。
白衣人站在那里定定地望了母亲好一会儿,他的脸上并无表情,但一双眼睛却阴睛不定,看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那母亲早已年过四十,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五官美得象从画中走出来的。她手中握着件他的寝衣,睡得很香,后来竟微微张开了嘴,而且再也没有合上,就那样微张着嘴睡在那里,那张脸便更添了两分与她的年纪不相符的略显幼稚的......蠢相。
白衣人冷哼了一声,又望了她好一会儿,神情却渐渐柔和起来,原本冷漠的眸中,也浮起了一层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
白衣人上前,小心地想把寝衣取出来,他动作虽轻,他的母亲却一下子被惊醒了。
“敏之,孩儿……”母亲先是一脸茫然,待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自己的儿子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里迸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光芒。她那声娇嗲的“孩儿”,自己认为充满了感情,却让白衣人,嗯,武敏之眉头一皱。
他的母亲,擅长的是做宫中的夫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做......母亲。
见母亲醒了,武敏之不再客气,一把抓过了寝衣扔在了一边。手上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生疼。
他忍着,没有表露出来。母亲却紧张了,哎呀了一声,站起身就要捉过他的手察看:“孩儿的袖口破了一处,娘刚才正做针线哩,针还没取,就睡了过去。孩儿快让娘看看,可扎着了?”
武敏之后退了两步,夫人伸出来的手便落了个空。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转头望着武敏之,眼里浮起了一层浓重的水雾。
“孩儿……”她颤声叫道,那眼中流露出的哀伤,倒让武敏之的心头为之一滞。
他沉默少倾,直起身子,冷冷地道:“有劳夫人。”“夫人”两字,从他口中用那样冷淡的语气说出来,母亲的脸色不由一僵。
“这衣裳既破了,扔了便是,何必再缝补?缝补得再好,能回复原样么?府上哪里就缺一件衣裳了?”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何况,夫人在宫中忙着伺候那夫妇二人,有多久没动针线了?
“扔?”母亲弯腰捡起那件寝衣,那是几年前,她亲手为儿子缝制的。儿子向来是个不知节俭的人,她刚才看到那袖口的绽线处,心里还感觉到了一丝温暖,觉得无论如何,儿子还是对自己这个娘亲有感情的。
没想到,他却说出这番话来。
她叹了一声,伤感地道,“孩儿既嫌弃这衣裳破旧,娘替你扔了便是。”
“况且,府上现放着好几个针线,哪里就至于劳夫人亲自动手了?”武敏之淡淡地加上了这话,让她的心里又欢喜起来。
武敏之沉默了一会儿:“夫人此时不是应该在洛阳九成宫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母亲脸上一红,她小心地看了儿子一眼,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武敏之勾起唇角,无声地一笑:“莫非又是夫人淘气,与那夫妇二人闹别扭了?”
母亲的脸更红了,忙否认道:“并无此事,是娘,娘有一事急着告诉孩儿,”她小心地看了看儿子脸色,“事关月娘……”
武敏之瞟了母亲一眼:“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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