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依然安静,除了年迈风扇的吱吱呀呀。六年,两千一百多个这样的夜晚,很快我将会度过一个,然后还有两千一百多个。
容恺睡得很迅速,不知道是不是风扇的转动给了他某种心理暗示,没多久这小子就扯起呼噜来,像猪仔哼哼。我忽然想起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中专毕业,无所事事,随便哪个狐朋狗友的窝就能蹭一晚上,然后也沾枕头就着,睡得像个幸福猪仔。
仿佛要与呼噜声交相呼应,另一张床的方向也传来声响,像是谁在不断的翻身,弄得床咯吱咯吱一个劲儿哀号。我皱眉,侧耳细听,发现除了床叫还有人的粗重呼吸。
再然后,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低低响起:“别弄了……累……”
靠,大半夜的冒话二人可够瘆人的。无数监狱鬼片闪过脑海,我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这地儿遇上脏东西你逃都逃不掉!
“明天礼拜六……”又一个声音冒出来,低哑异常,饱含情欲。
我愣住,后面说话这声儿我认得,金大福,那前面那个就是周铖了?容恺还在打呼噜,跟背景音乐似的。
“嗯……啊……”
“放松点儿。”
“不、不行……”
“干多少回了怎么还这么紧……”
我感觉到头皮发麻,成千上万的草泥马在玛丽的戈壁上狂奔,你妈这什么情况啊!
“金大福你他妈一个礼拜不搞能死啊,老子刚睡着!” 显然崩溃的不只我一个,幸福的猪仔醒了。
被点名的人毫无反应,确切的说是根本没空闲搭理容恺,自顾自在那儿吭哧吭哧卖力耕耘。周铖就更别提了,估计这会儿话都说不出。
容恺喘了半天粗气,又没其他的辙,最后只能泄愤似的咒骂一句:“我祝你们早得艾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我估计金大福乐意。看来他也不算是狱霸,否则容恺绝不敢这么放肆,我又发现了这里的一个好处,人权平等。
嗯嗯啊啊的声音延绵不绝了一个多小时,我很佩服金大福持久的战斗力,从某个角度上讲,这哥们儿挺强。容恺又睡着了,在那俩人偃旗息鼓几分钟之后,从某个角度上讲,这小子也挺强。
天地间重新归于平静,万籁俱寂中,只剩下我,冯一路。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继续用它凝望黑夜。
第 3 章 ...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完全没了印象,但什么时候醒来的我知道,早上六点半,妈的居然真有起床号。以至于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魂穿到了某部队战士身上。
所幸,朴素的囚服让我认清现实。
容恺一改昨天的聒噪,安静地在那里叠被子,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儿,脸色也有些发白。金大福倒是神清气爽,连带着叠被子的动作都虎虎生风,摆明了,爷很满足。周铖还是那个周铖,同昨日没有任何变化,我甚至开始怀疑昨天晚上被干的那个是不是他,相比之下,容恺倒更像。
说到容恺,别是昨儿后半夜被金大福修理了吧,不然单单是没睡好哪至于这样。
三两下把被子叠好,几个大老爷们儿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争夺水龙头,最后容恺那小体格挤不过,骂骂咧咧到厕所刷牙去了。
六点五十分,外面传来一声嘶力竭的大喊:“集合——”
我正纳闷儿,“室友们”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出,好么,锁啥时候开的啊。
没时间多想,我也赶紧跑出去,彼时楼道里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但有限的空间不影响队伍的整齐,原本只能容下肩并肩两个人的楼道这会儿列了三行队伍,不过都是侧过来面向墙壁的,所以倒也不至于前胸贴后背。
俞轻舟和另外一个我没见过的管教分列队伍两端,我这才发现大部队也是分两个部分的,如果我没猜错,俞轻舟负责这一层的后几个号儿,而那个管教负责前几个。
事实证明我没猜错,随着王八蛋一声“报数”,一群大老爷们儿就跟小学生似的“一、二、三、四”起来,这我都能忍,但你妈用不用把脑袋也甩得这么白痴啊!
还有更白痴的——
“报告管教,二监十二号至十七号,应到四十五人,实到四十四人,一人住院,报告完毕!”
尼玛排头那哥们儿真拿自己当体育委员了……
十二号至十七号,六个监舍,四十五人,那就是说除去我们监舍五个人,其余果真都是八个人。一人住院,不会就是容恺那上铺吧?
没给我多思考的时间,大部队开始往前走,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可随大流总没错。
出了监区,广阔的操场上还有其他大部队,仿佛全监狱的同仁们都整齐划一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只为完成一个共同的伟大目标。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
监狱的食堂很低调,隐匿在一幢又一幢低矮的砖楼后面,但正门墙壁上贴着的彩色大字报很有历史感——珍惜粮食,浪费可耻!恍惚间,时光倒流回文革年代。
如果把你饿上十九个小时,那么即使看不见米粒的稀饭和压根儿没腌透的泡菜,你也能在咀嚼中找到法国大餐的赶脚。当然,咱做人得厚道,食堂也有馒头的,而且不限量,所以我连吃带喝真叫造了个痛快。
俞轻舟和一群管教坐在旁边吃小灶,菜比这边好点儿,有腐乳,油条,包子,豆浆,花生米。不知道是闲的蛋疼还是真关心新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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