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铭也请辞离了帐篷, 那银发青年面上温和动人的笑容才散去,垂目品了口热茶,冷冷道:“你有什么话想说?”
从头至尾宛若泥塑般沉默坐在角落的少女这才动了动,轻轻摇头道:“哥哥, 小妹愚钝, 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哥哥。”
青年道:“讲。”
那少女道:“问道宗空有天下三经之一的《大阿修罗五蕴五含经》, 如今全宗上下, 在生者百万人口,竟无一人修炼, 犹如守宝山而不入,白白浪费了良机,这是为何?”
那青年轻蔑一笑, 说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沈氏祖训曾言:因果未至, 修炼无门。毕竟是圣物,非有缘而不能居之……”他脸色突然一变, 将手里的翠玉竹节做的茶盏重重扔回桌上,怒道:“放肆!你这是借古讽今,嘲弄我不自量力,对准提神木动了贪念不成?李君, 谁给你的胆子?”
那少女见兄长动怒,依然毫不动摇, 面容沉静如水, 只往前倾了倾身, 略略垂了头, 恭敬柔婉道:“哥哥息怒,小妹绝无此意!所谓圣物为有缘者居之,自然人人都可一博。但这神木生长不易、数千年天地造化的宝物,若就此因哥哥一句话毁了……种下孽因,未免对哥哥修行途中有所妨害。更何况……说不定、说不定只是时机未到,若是留得神木一线生机,哪怕这次无缘、过些年再来试试,说不定就有缘了?”
那青年也姓李,单名一个朕字,正是当今竹林宗主李潇的嫡长子。这少女单名一个君字,与李朕一母所生,乃是嫡亲的同胞兄妹。她素来擅谋而审慎,是李朕得力的左臂右膀。然而如今李君的一场力劝,却令得李朕只觉刺耳。
那银发青年站起身来,低声叹道:“妹妹,种孽因得恶果,我又何尝愿意做这些有违天道之事?然而我竹林宗如今远不如从前,若再不抓紧良机做点什么,只怕就要被从十大宗门除名了。危急存亡之际,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李君也跟他起身,柔声道:“哥哥的难处,小妹自然知晓。原先就劝着哥哥慎选结盟对象,问道宗如今内|乱未平,故步自封,偏偏又眼高于顶,哪里看得起我竹林宗?倒不如沈雁州,此人草莽出身,眼光开阔且不拘一格……”
李朕不等她说完就嗤笑起来,抬手打断她,“我当你怎么改了性子,专同哥哥作对,原来是春心萌动了。”
李君顿时面红耳赤——分明是被气的,李朕却误会成了害羞,愈发确认自己猜得正确,叹息着摇头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我们家小君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小君看上了那沈雁州?”
李君沉声道:“哥哥说笑了,小妹就事论事,并无半分私心。沈雁州……”
李朕再度打断她道:“还没嫁过去,这就张口沈雁州、闭口沈雁州,羞也不羞?小君,哥哥原想多留你几年,做我的左臂右膀,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女生外向……靠不住的。罢了,这次回去,哥哥就为你求了爹娘,去离难宗提亲。”
他说完再不容置疑,转身走出了营帐。
李君也气冲冲回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名相貌柔美、着粉色裙衫的侍女察言观色,为她奉上了凉茶。
李君一口气喝完凉茶,兀自余怒未消,劈手将茶盏扔到了地上,砰然一声,细腻瓷器砸得粉碎。仆从们仍然安安静静,有条不紊上前清扫。
那粉裙的侍女柔声道:“小姐息怒。”
李君怒道:“我一心为竹林宗前程着想,苦口婆心劝他,他不听便罢了,竟还同我胡搅蛮缠。”
那粉裙的侍女使个眼色,命其余仆从先行退出帐篷,伺候着李君坐下来,立在身后为她按摩紧绷得近似僵硬的肩膀。
李君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也不如先前那般怒火冲天,懒洋洋靠在一圈齐腰高的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说什么我有私心……他才更为意气用事。元苍星篡权失败,逃出离难宗,如今生死未卜、行踪不明。他与元苍星交情好,便不肯同沈雁州合作,反倒将理由赖我身上。一口一个女生外向,一口一个嫁人,他堂堂一个少宗主,眼界见识竟只困于后院之中,狭隘短视,也不嫌丢人!”
那侍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君眼风一扫,厉声道:“笑什么笑?”
那侍女却半点不露怯色,手下按摩的力道不减,仍是柔柔笑道:“寻常女子若是见了沈雁州那等出色的人物,难免芳心萌动。更何况,还有什么比联姻更可靠的结盟?少宗主这番推测虽然诛心,却也有他的道理。小姐所气的,无非是被少宗主当做了寻常的怀春少女罢了。”
李君眉头紧蹙,却道:“糯糯,你说得有道理。哥哥知道我是什么人,怎么就突然转了口风,当我恨不得即刻就出嫁?只怕是……”她闭了闭眼睛,苦涩叹道:“哥哥要赶我走。”
那名唤糯糯的侍女秀眉微皱,侧着头沉思道:“几位长老私下里曾说过,小姐行事沉稳、为人宽厚、且修的又是药王经,仁善兼备,颇有竹林宗上古遗风,只可惜生成了女子,继承不了宗主之位。但我记得临行前几日,宗主请来周长老,会谈了约莫两三个时辰……”
李君轻轻一拍扶手,“这就是了。周长老是唯一的女长老,且亲见过巡查五界的紧那罗王,在宗内地位超然,父亲……想来也难作决断,才会向周长老请教。哥哥必然也知道这事了。”
糯糯低声道:“小姐,宗主自三年前冲击境界失败,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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