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阎运《湘军志》,虽物论有异同,要为近代杰作。其子代功所编述《湘绮府君年谱》卷二,光绪元年乙亥(四十四岁)云:“……十一月遂至长沙。曾丈︱刚适遣使修书,请府君来省议修《湘军志》事,以为洪寇之平,功首湘军,湘军之兴二十余年,回捻平定又已十年,当时起义之人,殉难之士,多就湮没,恐传闻失实,功烈不彰,必当勒成一书,以信今而传后。以府君志在撰述,亲同袍泽,亟宜及时编辑,以竟先烈。且文正尝言著述当属之王君,功业或亦未敢多让,今日军志之作,非君而谁?府君不得已诺之。”光绪三年丁丑云:“五月,始撰《湘军志》,先阅《方略》诸书……七月,阅《方略》。八月,因撰《湘军志》,欲离城避嚣,遂假东山何氏宅,根云尚书之故业也……十一月,检咸丰时旧案关于军事者,及湘军招募遣散年月、统将姓名,欲别作——表以明之,而十不存一,无从稽核,迄未成书。”光绪四年戊寅云:“二月,往东山,阅《褒忠录》及《曾胡奏牍》诸篇,作《湘军志·曾军篇》。三月,入城,十二日仍往东山,作《水师篇》成,寄彭丈雪琴商定。四月,命大姊画《湘军志图》,以明进兵方略……作《曾军后篇》……六月,还东山,作《江西后篇》……八月,四川总督丁丈稚璜遣书约往四川,又致书谭丈文卿,属其劝驾。府君答以撰军志毕,始定行期。作《援江西篇》。九月,仍寓府学宫。十七日步还东山,作《援广西篇》、《临淮篇》、《援贵州篇》。十月……撰军志,作《湖南防守篇》、《平捻篇》。十一月,《湘军志》草创毕,始定蜀游。”光绪五年己卯云:“十月,改定《湘军志》。”光绪六年庚辰云:“五月……改《湘军志》。”光绪七年辛巳云:“七月,作《湘军志·援蜀篇》、《川陕篇》……闰月作《湘军志·营制篇》。至是《湘军志》始成,曰《湖南防守篇》、《曾军篇》、《湖北篇》、《江西篇》、《曾军后篇》、《水师篇》、《浙江篇》、《江西后篇》、《临淮篇》、《援江西篇》、《援广西篇》、《援贵州篇》、《川陕篇》、《平捻篇》、《营制篇》、《筹饷篇》,凡十六篇,九万余字。诸生(按:成都尊经书院生也)读军志,多言叙事文笔变化者。府君因语之曰:‘曾涤公尝言:画像必以鼻端为主,于文亦然。余文殊不尔,成而后见鼻口位置之美耳。其先固从顶上说到脚底,不暇问鼻端也。八家文凭空造出,故须从鼻起耳。余学古人,如镜取影,故无先后照应也。’……十月,始理归湘事。《湘军志》刻成,取版以归。”卷三光绪八年壬午云:“正月,人日登定王台。城中多言《湘军志》长短者。府君闻之,以谓直笔非私家所宜为,乃送刻版与郭丈筠仙,属其销毁,以息众论。”光绪九年癸未云:“三月……丁稚璜屡书速府君入蜀,且有责言,乃于二十五日买舟东下……九月……重校《湘军志》毕。蜀中诸生闻原版已送郭氏,故复刻之也。府君因语诸生曰:‘此书信奇作,实亦多所伤,有取祸之道,众人喧哗宜矣。韩退之言修史有**大刑,柳子厚驳之固快,然徒大言耳。子厚当之,岂能直笔耶?若以入政事堂相比,则更非也。政事堂就事论事耳,史臣则专以言进退占今人,无故而持大权,制人命,愈称职愈遭忌也。若非史官而言人长短,则人尤伤心矣。’”光绪十二年丙戌云:“七月……陈丈右铭盛推《湘军志》美,然疑其仍有爱憎。府君惜其犹有文士之见,不知怀私文必不能工,轻视文人,故有此见也。”卷四光绪二十三年丁酉云:“六月……答陈深之论文云:‘……单者顿挫以取回转,复者疏宕以行气势,貌神相变,即所渭物杂故文也。故《国策》、《史记》贾、晁、向、操诸人能用单,《国语》、班书,东汉以至梁初善用复,不能者袭其貌。单者纯单,始于北周,而韩愈扬其波,赵宋以后奉宗之,至近代归方而靡矣。复而又复,始于陈隋,而王勃等氵屈其泥,中唐以后小变焉,至南宋汪陆而塌矣。元结、孙樵化复为单,庾信、陆贽运单成复,皆似有使转,而终限町畦。卒非先觉,反失故步。故观于汪中、恽敬、袁枚之徒,体格无存,何论气韵?其余如侯魏之纪事,乃成小说,洪吴之骈俪,不如律赋,兹非学者之明戒欤?余少学为文,思兼单复,及作《桂阳图志》,下笔自欲陵子长,读之乃颇似明史,意甚恶焉。比作《湘军志》,庶乎轶承祚睨蔚宗矣。……’”卷五光绪三十四年戊申云:“五月……时张文襄公改两湖书院为存古学堂,以救新学之弊,研究文史,令代功分教。诸生多问作诗文法者,代功不敢专对,请府君书示后学……论文曰:‘诗有家数,有时代,文无家数,有时代,此论自余发之……明代无文,以其风尚在制艺,相,因取唐宋之似时文者为八家……余……文,力迫班马,极其工力,仅得似明史,心甚耻之。及作《湘军志》,乃脱离时代矣。以数十年苦心孤诣,仅仅得免为明文;若学八家,数月可似……’”栽俗著此书之缘起暨经过,与夫自道甘苦及工力,略具于斯。
其谓“庶乎轶承祚睨蔚宗”,盖以《湘军志》与《三国志》、《后汉书》相衡。又《湘绮楼日记》光绪四年戊寅二月二十七日云:“作《湘军篇》,因看前所作者,甚为得意,居然似史公矣;不自料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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